他心中想及此事,待陛下回來後必得仔細回禀,好好處理一番。
南夏與大昭于形式、制度各方面大相庭徑,便是因此久攻不下,勞民傷财,隻能數次求和,大昭曆代天子一統天下的宏願,正因此屢屢受挫。
更何況一有戰事,南夏的黎民百姓,不論男女老少婦孺皆傾力抵抗。
宋安會被拖下那個位置,還有個重中之重的原因,他極力反對攻打南夏,有悖高祖遺願。
亂世之中,天子亦是身不由己,他隻是希望戰火平息。
赟兒與勉之醒後在雅間等待許久,不見懷钰回來,出去尋時,便瞧見懷钰獨自坐在窗邊最顯眼的位置,一手撐着頭,失魂落魄地看着窗外。
甜酒不醉人,她其實是想要醉的不省人事的感覺,那樣她便麻木,麻木了便會短暫忘卻煩憂。
勉之蹲下身在赟兒耳邊低語幾句,赟兒随即小跑過去扯了扯懷钰衣襟,“嬢嬢不是說要帶我出去嘛?”
懷钰回身換上一副笑顔面對赟兒,牽起他的小手。
勉之見懷钰強撐着的樣子,心中思緒複雜,他多希望懷钰不要被憂郁纏繞其身,希望她回至當初無憂無慮之時。
懷钰笑道:“哥哥,我們走吧,帶赟兒去好好逛逛。”
見她恢複往日那雲淡風輕的樣子,勉之無奈搖搖頭。
日暮降臨,萬千紙燈籠次第亮起,集市被照的透亮。
雜耍攤子前忽地騰起丈餘高的火舌,赤膊漢子在烈焰中翻着筋鬥,火星狂舞墜落,卻未沾他分毫,人群裡瞬時爆發出炸雷般的喝彩。
赟兒也拽着懷钰的衣袖蹦跳,肉乎乎的小手拍得通紅,笑眼彎成兩枚透亮的月牙兒。
長街小販叫賣聲此起彼伏,彌漫着焦糖山楂的甜膩與炙烤油脂的焦香,馄饨挑子蒸騰的白霧裹着鮮味,糅合成令懷钰垂涎的市井氣息,人潮摩肩接踵,熙熙攘攘。
街旁兩道各式商鋪連綿,茶樓與酒樓燈火通明,暖黃光暈順着飛檐鬥拱流淌而下,酒樓窗棂半敞處,琵琶女指尖勾抹間溢出靡靡之音,裹着酒客們擲銀錢的脆響。
懷钰目光流轉間被五光十色的貨攤深深攫住,目不接暇,懷钰拊掌驚歎。
聽着人群中傳來陣陣嬉笑聲,升平熱鬧的景象,懷钰甚是喜歡,沒有再思及那些不愉快之事。
懷钰在一處竹篾搭就的攤子前駐足,看着藤筐裡堆着的彈弓,懷钰想起自己兒時用楝樹果作彈丸,專打夫子發髻上顫巍巍的玉簪,那老學究總捂着腦袋疾走,真是又愧疚又好笑,“給赟兒買這個,可好?”
懷钰拿起東西哄着赟兒,勉之就跟在她後面付文錢。
行至木钗攤販前,小販叫住勉之:“公子,您家娘子發髻素淨,正缺支精巧钗子添彩呢!”
勉之的步履倏然凝滞,愣住,娘子?
朝懷钰背影看去,懷钰笑着寵溺的看着牽于手中的赟兒,赟兒不知聽得什麼咯咯笑個不停,如此溫馨一幕,勉之丢下一貫錢,随手拿起一支便跟上去。
這一貫錢可買這整攤的木钗,小販心想今晚真是遇到大貴人,一會兒可以早些收攤回家陪兒女。
街道正中那株百年老樹下熙熙攘攘圍着好幾圈人,懷钰不解,“這是什麼?”枝桠間垂落的紅綢帶輕晃。
懷钰踮腳張望時,挎着竹籃的老妪笑出皺紋,“姑娘頭回來咱們這兒吧?這是月老樹,用朱砂浸染的紅綢系上枝頭,最是靈驗姻緣,姑娘可要買條紅綢?”說着掀開蓋籃的靛藍粗布,露出數根紅繩。
懷钰捏着赟兒肉乎乎的小手退後半步,當年在靈隐寺求的姻緣簽還壓在邊城侯府内的妝奁底層,解簽和尚那句“鏡花水月終成空”的判詞猶在耳畔。
懷钰剛要婉拒,赟兒已拽着紅綢穗子咯咯笑鬧起來,懷钰隻得慌忙抱起赟兒往糖畫攤子去。
勉之駐足凝望枝頭翻飛的紅浪,方才趁懷钰轉身時買下的紅綢此刻正硌着掌心,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紅綢邊緣。
街道越向南走,便越熱鬧,糖炒栗子的鐵鍋與竹升面的案闆敲擊着,行人也更多。
是與平陽和邊城完全不同的景象,畢竟這兩處入夜集市上可就沒什麼人了,哪來這麼熱鬧又有煙火圖卷的景象。
赟兒想要什麼,懷钰皆一一買下,總歸不都是些銀子,她勉之跟在她身後拿着,“快少買些,不然趕路不好趕了。”
“嬢嬢,我們給她一點東西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