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唯有懷钰的啜泣聲萦繞，懷钰頭顱低垂，雙肩輕顫，見此，宋輯甯無助的坐于地面。

“為何，要殺了他？”這話，懷钰終究還是未能忍住，揪着他的衣領，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聲音哽咽，直直地刺向他。

自兒時入宮起，便一直是宋安護她，不任旁人欺辱她與她親人任何，即便世風之下她悖亂世俗，無論是要入軍營，亦或者不學女子束縛禮教，宋安皆任她，替她隐瞞。

兵權交予她父，聖令交予她，皆是為她能護己身，能護族人，對她屋烏之愛。

即便是她久久不願入宮，他依舊傾心相待，不顧高祖與大臣相逼他開枝散葉，礙于世俗禮教下仍隻許她一人，身旁再無任何女子。

她與宋安青梅竹馬，于軍中互護對方數十餘年，直至戰亂平息月書赤繩，她與宋安才是兩心相儀，名正言順。

便沖宋輯甯如今傷她族人，辱她母家權勢地位，宋輯甯便再無機會走入她心中。

見宋輯甯眼神黯淡，沉默不語，懷钰的呼吸愈發急促，終于還是忍不住，聲音瞬間拔高，化作一聲聲嘶力竭的呐喊：“為何，為何…為何一定要這樣…”

“為何？”他沉默良久，最終隻吐出一句冷冰冰的話：“因為他該死。”

他不說出個中緣由，是為在懷钰心中，給宋安留足顔面。

太後為宋安登位順遂，設計他生母莊妃出宮，冤她生母與人私逃，從此再無音訊，他幼年原本是最受恩寵的皇子，隻因生母私逃，父皇遷怒，見他便會想起此事，便會覺得恥辱，久而遠之厭棄他。

他用血肉拼搏出來的功名，太後三言兩語便成為宋安指領麾下兵士指領得好，才獲得勝役。

且宋安為政暴戾，世家階級固化，早已讓黎民與寒門子弟怨聲載道，宋安暴政，是該死。

從前除卻懷钰待他一視同仁，宮中衆人皆視他如塵埃，他還得防着那些居心叵測的嫔妃戕害，任人踐踏毫無還手之力。

懷钰一拳又一拳打在宋輯甯身上，滿腔忿恨：“瘋子，宋輯甯你就是個瘋子。”

宋輯甯任由懷钰發洩，心下已滿是沉痛，未有躲避，亦未有還手，隻是靜靜地承受着。

屋内淩亂不堪，桌椅打翻，器物碎裂一地，兩人亦亂的不太體面，淚水與汗水浸濕，發絲散亂，雙眸疲憊。

良久，宋輯甯握停懷钰顫抖的雙手，聲音堅定：“不論朕信不信你，往後你與這些事，都再不會有任何關聯。”

如今他兵權在手，提拔黎民入仕，廣納賢才，各地皆有他安插的人，待來日稱制朝堂老臣，完成大業，天下之事，他能悉數掌握。

懷钰隻覺天旋地轉，呼吸似被巨石壓住，令她窒息不已，眼前瞬變昏暗，意識迅速下沉，身體不受控制重重朝後倒去。

四處都是碎片，宋輯甯眼疾手快伸手護住護住懷钰，碎片紮入他手背，鮮血滲出染紅衣袖。

全然顧不得手背疼痛，宋輯甯焦急：“阿钰，阿钰…”

殿内傳出他着急呼喊：“傳太醫，速傳太醫。”

衆人哪敢怠慢，鄒榮腳不沾地急急去傳召太醫，宮人們紛紛進殿内，手腳麻利地清理着滿地狼藉。

宋輯甯抱起懷钰，将她放置于床榻，攏好被衾，看着她蒼白的臉龐，滿是懊悔，是他沖動了，他不該這樣的。

太醫速速被鄒榮帶到，懷钰是哭的狠了，又動真怒，氣急攻心之下昏過去的。

與此同時，醫倌給宋輯甯細細處理着傷口，碎片紮的密，觸目驚心。

二人便如此互相傷害彼此，有些愛戀，一旦有了，從始至終皆是畸形的。

宋輯甯望着懷钰沉睡的面容，輕聲吩咐：“好生照顧，等她醒了，送些膳食來讓她進些。”他或許是應該好好冷靜一下。

又對蘇衍吩咐：“那個侍女，先送去暴室，暫時不審了。”

蘇衍應下，宋輯甯面色晦暗，“他可還算安分？”

蘇衍微怔，反應過來點頭，宋輯甯擺手示意他退下，對殿内衆人不忘警告：“今日之事，誰若敢說出去，便自己去暴室領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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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包紮完傷口，宋輯甯便回至立政殿。

宋輯甯至龍椅前，目光微微凝視，轉動龍椅上隐蔽處的暗格，随着輕微“咔哒”聲響，高台上一道暗門緩緩向兩側移開，宋輯甯緩緩順着樓梯走下，鄒榮跟上掌燈。

地牢深處，光線昏暗，牆壁上挂滿水珠，空氣中彌漫着些許黴味，此處隐蔽，曆來隻有天子及其心腹知曉此處。

隻見漆黑牢獄之中，一人雙臂被鐵鍊鎖住，低垂着頭，聽得腳步聲，未有擡頭，“四弟怎的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