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松開,她連忙踉跄後退開兩步。
魏珣卻始終沉靜地望着她,眸色幽深如潭。
四目相對,靜默無言。
楚鸢指尖抹過唇,腦子如麻,一時間也捋不清現狀。心跳重得像要撞出胸膛,說不出話,扭頭直接跑回滄溟院中去。
魏珣靜靜看着她倉促跑開的身影,而後指腹抹去唇邊血迹,眸色暗沉。
一入房中,她撲進床榻,貼上被褥,把臉埋住死死捂着。
她簡直弄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心跳還沒平息,手腕還殘留着被他掐紅了的印,唇角還泛着痛,一碰有些刺麻。
眼睛一閉上,方才的一幕卻無限倒映回腦海,反而更清晰。
他他他……他怎麼可能親她,怎麼可以親她!府中還有那麼多下人在。
“瘋子。”楚鸢在蒙在被褥中暗暗咬牙,臉頰發燙。
井水不犯河水有錯嗎?他不是最守規矩的人嗎?
前世三年夫妻,他待她冷淡疏遠,敬若冰霜,連床都沒共過一張。她費盡心思去讨好他,誘他,甚至學着做賢淑夫人,他卻從未給過她一個眼神。
可今天……他親了她。
這又算作什麼呢?
回想起來,前世嫁給魏珣那三年,他給予的溫情少得可憐。
從大紅喜燭熄滅的新婚夜,到她悄然離開魏府的那日,和他始終分院而居。就連膳食,都是廚房嬷嬷分開送來。
這吻帶來的驚慌無措漸漸褪去,楚鸢也記他那少的可憐的溫情裡,唯一算記憶鮮明的一次。
那是成婚第三年的冬日,她十九歲生辰。
自從在青樓打了魏珣那一巴掌,長公主與驸馬不睦的消息便傳遍京城。好事者稍加打聽,連他們分院而居的私密都成了茶餘談資。
好在婚後她漸漸推卻京中權貴所有宴請,此刻倒顯出好處——至少不必強顔歡笑地去她們的聚會平添笑柄。
她能避開貴女打探,卻避不開楚彧的召見。
春風樓的事傳入宮中,楚彧當即宣魏珣入宮問罪。
那時朝堂黨争正烈,魏珣查處諸多官員劣迹,得罪不少權貴。但因此赢得清流支持,在民間更是聲望日隆。
而春風樓一事,顯然既是魏珣作風的污點,又是辜負皇恩的明證。
她不曾想到,自己去春風樓鬧這一趟,竟在前朝掀起軒然大波。
最終,楚彧為給她出氣,要貶魏珣為嶺州司馬,流放出京。民間反對之聲竟比朝堂更甚。
她那時隻以為,他不是個好夫君,卻是個好官,且不說昔日軍功赫赫,單是這些年在京理政,便樁樁件件為國為民。
這樣的能臣,于陳國不可或缺。
他什麼都好,隻是不愛她罷了。或許這也不是他的錯,原是她強求來的姻緣。
那年冬月,小雪紛飛。她第一次入宮為魏珣求情,素來對她千依百順的楚彧卻鐵了心要下那道貶谪聖旨。
無奈之下,她跪在乾元殿前的雪地裡。
楚彧拗不過她,終究讓步了。
從皇宮回魏府的那一晚,她又染了風寒。她一向身子骨不錯,三年裡也就病過兩次。
她躺在榻上,頭昏腦熱時,魏珣竟破天荒地踏入她的院落
從春風樓一别,幾乎是半月以來的第一次碰面。
她不記得他的神情,因着風寒發熱,她昏昏沉沉的,也不太記得同他說了什麼。
似乎說了,和離。
其實無論她說什麼,他都不會有反應,說到最後才發現,他早已轉身離去。
又是小半月過去,病愈那日恰逢生辰。
魏珣給她煮了一碗長壽面。
他總是這樣,冷得像冰,卻又偶爾洩出一絲溫度。生辰時這碗的面條,與他督查州府時施舍給災民的粥,與素月喂給府外野貓的飯團,沒有多大分别。
可偏偏是這點螢火般的暖,讓錦衣玉食的長公主癡守七年。七年裡,她眼裡隻容得下一個魏珣。
那是魏府三年裡,他陪她過的第一個生辰。
也是最後一個。
次日拂曉,魏珣舉兵謀反。
……
如今想來,前世種種,當真可笑。
叫她像一隻流浪的野狗一樣,樂此不疲地沖着牆壁上畫的馕餅,撞得頭破血流也不回頭。
如今他來引誘她,又是作何算計呢?
“騙子!”
前世因他給予的溫情而動容,轉瞬便是血淋淋的背叛,她的心,早在正元門受刺前,已被他傷透死去了。
不管他如今是玩什麼把戲,她都不陪了。
“魏珣,大騙子!”
她猛地翻身坐起,擡手胡亂抹去眼淚。
結果轉身時,卻她罵的人正立在門口。
他站在那,神情平靜,目光落在她身上,語氣竟前所未有的溫和:
“怎麼哭了?”
楚鸢倏地睜大眼,手忙腳亂地抹了把臉,恨恨地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