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歲安總算是明白了荀慎一直沒跟譚公撕破臉的原因,他恐怕不是不願,而是不敢。
難怪他說譚宅裡的人一個都活不了。
陳康對面那一群人,穿得跟她在博物館裡看到過的陶俑一樣,鳳翅兜鍪明光甲,這真是造反的配置啊。
荀慎就隻有三個人,所以就算知道譚公對他陽奉陰違,甚至步步緊逼,他也隻得隐而不發,權衡利弊,忍氣吞聲。
可真是——
活該啊!
誰叫你跑來私會譚敏修,還能是為了做好事不成。
眼見譚公行至門前,池歲安略低下頭,不願與之對視,在比自己強大的敵人面前低調些總沒錯的。
哪知譚敏修卻不放過她,“倒是我小觑你了,我倒要看看荀子昱能護你到幾時。”
這麼狂?
等他走過了池歲安悄聲問:“你能不能直接打死他?”
鄧棄:……
“咱們能不能跟戾生商量一下,它愛殺誰殺誰我們不管,放我們出去就行?”
鄧棄:“别扯了,做正事。”
池歲安呼出一口氣,現在還有什麼正事?譚公那是決計問不出什麼的,荀慎不被剁成肉泥都算不錯了。
譚公還沒動手的原因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還有誰呢?
或許,譚家大郎?
可要是離開秋山居,估計走不出一丈遠她就會被擒住。眸光流轉間她看見孤身與重甲兵士對峙的陳康,心裡有了想法。
“陳康、陳康。”
陳康聽見了她的呼喊,冰冷目光掃過眼前一群人之後撤回到門邊。
“反正已經跟譚公半撕破臉了,趁他在這裡,讓影子去把譚家大郎擄來,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擄個人嘛,影子的拿手戲。
陳康沒有否認她關于影子擄人的說法,隻是說:“眼下譚大郎君和賈夫人的住處有大量士兵把守,便是影子也無法悄無聲息把人劫走。”
池歲安深吸一口氣:真是條條大路都不通羅馬。
等等……
他們接近不了譚郎君,但有人可以呀。
※
“六娘,是不是你阿兄回來了?”
徐家阿母這兩天忽地清醒過來,長期的渾噩讓她對邪祟的事情一無所覺,更對自己兒子的身亡毫不知曉,先前的混亂便被徐六娘三言兩語糊弄過去了。
“不是阿兄,他跟何家阿兄且得幾天才能回來呢。”徐六娘将阿娘吃剩下的蒸餅收起來,幸虧她去庖屋時多要了一點吃食,否則現在就要餓着了。
“是夫人跟前的人叫我,我得去一趟。”
“你去吧,好好服侍夫人。”
徐六娘沒吱聲,關上門向院外走去。
守在院門口的兵士并不認得她,“止步。譚公有令,所有人不得離開此處。”
徐六娘摸出阿兄給自己做的銀針袋子,“我是夫人跟前伺候的。夫人頭疾難忍,每日未末便需銀針止痛,不敢耽誤。”
恰巧庖屋的管事婆子在窗後看見這一幕,便開口相幫:“這是六娘,夫人跟前的人。她每日為夫人針灸,夫人可離不開她。”
統領都跟譚公去了秋山居,守門的兵士害怕得罪了夫人,思來想去還是放了她出來。
“不得在宅中亂走。”
宅裡現在處處都有兵士把守,也不怕她逃走。
“多謝。”
徐六娘借着一路把守的兵士插上的火把向主院而去,心裡記着那個人的話。
“池娘子讓我帶話給你,那件事情有了眉目。你若想得償所願,就想辦法……”
她記得這個人的形貌聲音,就是在池娘子來到譚府那晚讓她去傳紙條的人,也是說可保她阿兄一命的人。
阿兄死了,屍首被擡進了柴房,甚至不準她再去看一眼。
他們的承諾,連屁都不如。
“夫人,六娘來了。”
徐六娘一進賈夫人房中便看見她歪倒在榻上,婢女在身後為她按着太陽穴。聽見通傳,她掀開眼皮,“你怎麼來了?”
“到時間給夫人紮針了。”徐六娘愣愣地回道。
賈夫人看見她掀開的袋子裡泛着光的針後臉色不怎麼好,“今日就免了吧。”
徐六娘稍遲疑一下道:“那婢子給夫人按按穴位吧,能舒緩些。”
這回賈夫人沒再拒絕,揮退身後的婢女,大抵是其手法沒有徐六娘好。
“聽說先前你去秋山居了?”
徐六娘早就想好了說辭,手裡動作不停,聲音裡帶着哽咽,“婢子曾聽阿郎說過秋山居那位郎君的文采是極好的,婢子去求他給我阿兄寫段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