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淮葉隻抿了抿嘴搖了搖頭,夏大爺見女兒不願同自己講,肉眼可見的有些失落,眉眼都耷拉了下去。
夏淮葉見了,用小肉手搖了搖夏大爺的衣袖,聲音脆甜:“爹爹,沒什麼大事的。隻是元元昨日在這兒遇見了一群乞丐,很是可憐,本以為今日還能遇見,所以才讓爹爹多買了一份。”
夏大爺聽後,原本耷拉的眉眼又恢複到了之前的溫潤,點了點頭,還蹲下身子摸了摸夏淮葉的頭發。
他沒想到女兒是要買來送給乞兒,如今聽了,覺得她小小年紀便有如此善心,很是難得。
他從小是吃過苦的,所以長大了後,有了女兒,總是教她要有善心,對那些貧苦之人若是見到了,能幫就幫。
做人當一染善心,萬劫不朽。
這是他唯一教過女兒的話。
現在看來她學的很好,既如此……
夏大爺思忖了片刻,然後道:“昨日元元是在哪兒遇見的?”
夏淮葉用小手指了指前面不遠處的巷子。
夏大爺順着女兒手指的方向望了過去,一把抱起夏淮葉就往那邊走。
“可是來時我瞧了,那兒沒有人。”夏淮葉有些失落的說。
“沒事,說不定回去的時候就有了呢?”夏大爺安慰道。
夏大爺抱着夏淮葉很快便到了她手指指着的小巷,然而,巷口确實是空無一人。
然而裡面的巷子空遠幽長,兩面都是高高的牆壁,阻擋了光線,狹窄的路讓人一時間瞧不清楚裡面是個什麼模樣。
夏大爺看着女兒有些失望的臉,不太忍心,于是問:“我們要不要進去看看?”
“可以麼?”夏淮葉小心翼翼的問。
“有什麼不行?”夏大爺哈哈一笑,換了個更穩妥的姿勢抱着女兒走了進去。
裡面的路确實狹小,大體上隻能容得下并肩而行的兩人。
夏大爺越往裡走,越知道乞丐是不會聚集在這兒了,但奈何不想讓女兒失望,便還是繼續往裡面走着。
誰知……
夏大爺是走了有一段時間的,本以為會無功而返,誰知道還真的讓他瞧見了一個人。
是少年人的身形,衣衫褴褛,蜷縮在一處一點陽光都沒有的角落,背對着他們父女二人。
夏大爺皺了皺眉,剛想問女兒這個人算不算的時候。
夏淮葉就從夏大爺的懷裡掙紮着下去。
夏淮葉剛落地,就沖着前方喊了一聲:“大哥哥?”
其實夏淮葉也不确定這個少年就是她昨日遇見的那個,畢竟隻是倉促的一面,但人和人的緣分實在是很難解釋得清楚。
就比如此刻。
那少年确确實實就是夏淮葉昨日遇見的那個掌心有疤的人。
可是那少年卻明顯沒有聽出夏淮葉的聲音。
不僅沒有聽出來,反而瑟縮了一下,用那褴褛的衣衫把自己裹得更緊了。
夏大爺見狀,領着夏淮葉慢步輕聲的走上前去。
直至走到了那少年人的身後。
夏淮葉看着越來越熟悉的背影,終于确定這就是她想找的那個人,她沒有再說話,隻激動的搖了搖夏大爺的手臂。
父女連心,夏大爺知道女兒的意思。
隻蹲下身來,輕輕拍了拍那少年人的肩膀。
少年人是背對着夏大爺父女的,他根本不知道來人是誰,眼下猛得被人拍了肩膀,不知怎的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吓,猛的一立就跑陋巷裡面猛跑,像是身後有什麼人在追他似的。
夏淮葉想要追上去,夏大爺卻拉住了她,沖着她搖了搖頭。
看着那少年的背影,夏大爺慢慢蹙起眉頭。
這絕不是普通的乞丐。
乞丐常年走街串巷,曝曬于日頭底下,臉上身上應該是黑黝黝的,而且若是見着了衣着得體些的人,不用那人近前,那乞丐自會湊到你跟前,問你讨要些東西。
可這個人,明顯不是。
剛剛他蜷縮着,又隔得遠,夏大爺瞧得不真切。如今近前一看,那少年除了衣衫破舊,頭發淩亂,臉上身上或許因為種種原因沾的污泥遍體,但是沒有被污泥包裹的地方,确是白皙的。
此為一不對。
且他們隻是一文弱書生和一個年幼的女童,絕不會讓一般的乞丐吓成這番模樣,不主動上前乞讨就罷了,竟然會如此倉皇逃竄。
此為存疑的第二點。
這是天子腳下,波詭雲谲之人之事繁多,稍有不慎便會莫名的牽連進一樁案子中,他的孩子尚且年幼,夏大爺并不想卷進無謂的事情之中。
可剛剛瞧着那少年也實在是可憐。
于是乎,左右思量下,他把手裡的一份糯米涼糕放于地上,然後就牽着夏淮葉往外走了。
臨走的時候,夏淮葉似是不放心,微微轉了轉頭,沖着巷子裡喊道:“哥哥,這裡有好吃的糯米涼糕,記得吃!”
而後,看着父親蓦地變的低沉的臉色,不敢再多說什麼,隻亦步亦趨的跟着父親往外走。
夏大爺的步子略微的有些快,夏淮葉差點就跟不上了,等出了陋巷,夏大爺這才想起來把女兒抱起來。
他抱起女兒,一邊往回走,一邊柔聲囑咐:“元元心善是好事,但是剛剛那人不似個乞丐,下回元元不要再随意靠近那巷子。”
“他不是乞丐麼?”夏淮葉不懂。
她隻覺得那人隻比别人少了個破碗,其他的甚至還不如乞丐呢!
夏大爺搖了搖頭,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說給女兒聽,又怕女兒因此一遭不會再對弱者施以善心,便道:“或許吧,不過元元下次要記住了,光天白日的路上若有人問你乞讨,大可以給些東西,但切記不可一個人入這陋巷,明白麼?”
“是會有危險麼?”夏淮葉聰敏,從前母親父親便囑咐過自己一個孩子走在路上,很容易便被人販子拐去。
想來這次的道理該是差不多的。
還不等夏大爺回答,夏淮葉自己就先點點頭道了句“知道了”。
夏大爺滿意的點了點頭,便帶着餘下的三份涼糕和女兒回家了。
半個時辰後,那陋巷的陰影裡輕聲走出了一個人,拿起那份涼糕,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混雜着些莫名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