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大爺慢步走到夏淮葉身邊,微微低了低身子看着女兒。
夏淮葉此刻正蹲在地上聚精會神的盯着地上的螞蟻,來來回回的搬着東西,不知疲憊。
“元元在看什麼?”
夏大爺其實已經知道女兒在做什麼,不過明知故問罷了。
“在看小螞蟻。”夏淮葉沒有擡頭,繼續聚精會神的看着。
夏大爺點點頭,沒有打擾女兒的專注。
直起腰在她身旁站了一會兒,後來索性也蹲了下去,陪着女兒一起看。
金陵城潮濕多雨,尤其适合螞蟻居住。
你若走在路上,肯放慢腳步,總會在不經意處見到這些蟻類。
它們一生忙忙碌碌,不過為了一口吃食,一處安家。
和人何其相似。
夏大爺思及至此,蓦然間皺了眉,搖頭輕笑。
不過是陪女兒飯後看螞蟻搬食,怎麼能将思緒延及至此,當真是失了童心。
趁着夏大爺這會子思緒的功夫,那些小黑螞蟻也陸續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夏淮葉這才側過臉去,看着夏大爺,軟軟的笑了一下。
眉眼彎彎,“爹爹也喜歡看這個麼?”
夏大爺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隻雙手伸出将夏淮葉抱進懷裡站了起來,輕聲說:“元元喜歡什麼,爹爹就喜歡什麼。”
夏淮葉很自然的用小手勾住夏大爺的脖子,狡黠一笑,盯着夏大爺的眼睛說:“那元元最喜歡娘親。”
夏大爺一邊往不遠處的矮椅走去,一邊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一邊一本正經的說:“那爹爹也最喜歡你娘親。”
話落,父女二人一對視,都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屋内正在整理床榻的沈氏,聽着屋外父女二人的聲音,雖然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不過也跟着勾起了嘴角,柔和了神色。
夏大爺抱着女兒慢慢坐下,夏意柔自然而然的坐在父親的大腿上,把手收回來,玩弄着夏大爺系在腰間的玉飾。
夏大爺寵溺的看着女兒,摸了摸她系在發間的絲縧。
溫聲問:“元元今日在私塾裡都做了些什麼?”
夏淮葉沒擡頭,接着把玩那玉飾,小嘴一張一合開始說起了今日的事情。
不過起先說的隻是學業上得東西,諸如:昨日夫子終于将《大學》授課完畢,今日開始教他們學《論語》。
她今日是剛開始學書本上的東西,且字還認得不是很全,盡管覺得夫子講的很淺顯易懂,但她聽着還是有些吃力。
還有,薛騁懷很聰明,也很熱心,他和張景澄休息的時候還會幫自己重複解釋那些晦澀難懂的部分。
夏大爺盡管沒有聽到自己想聽的,但是卻沒有打斷女兒說話。
他低着頭,手裡有一下沒一下撥弄着夏淮葉頭上垂下的絲縧,十分耐心的聽她說今日的見聞。
聽到她學業上有困難時,還主動接過話來。
溫柔的說:“元元有不懂的,也可以回家問爹爹,可别忘了爹爹是做什麼的。”
夏淮葉聽後,高興的點了點頭。
“那元元還有什麼要和爹爹說的麼?”
夏大爺循循善誘。
夏淮葉的神情停了一下,原本流光四溢的眸子似乎回憶起了什麼不好的記憶,黯淡了下來。
原本上揚的嘴角也垂了下來。
她松開了夏大爺腰間的玉飾,身子前傾,撲進了夏大爺的懷裡,用稚嫩的小臉蹭了蹭夏大爺的脖子。
夏大爺輕輕抱住她軟乎乎的身體,拍了拍。
良久,夏淮葉悶悶的聲音傳來。
“我今日和三姐打了一架。”
夏淮葉語氣低落,聽得出不大高興,甚至于有些委屈。
夏大爺輕輕撫摸着女兒的小小的腦袋,耐心等待着。
夏淮葉在夏大爺的肩頸處沉默了許久,然後才慢慢擡起頭來,垂着眼,把今日的事說了。
說夏意柔今日因為自己衣裳和她的顔色撞了,便強迫自己換個顔色,自己拒絕了,夏意柔便要來打她。
夏大爺聽到這兒,忍不住皺了眉。
夏淮葉沒瞧見,繼續小聲說:“然後我就拿墨潑了她。”
夏大爺這回眉頭微微舒展,盡管女兒看不見,但是還是贊同的點了點頭。
“結果我們兩個就打了起來,是一個老仆過來将我們分開。我怕她們,就直接逃了出去,蹲在門口,想等爹爹下了值過來接我。”
夏大爺輕拍了拍女兒的背,安撫着,示意她接着往下說。
“後來就是那個叫薛騁懷的哥哥過來了,陪我一起坐在地上,還給我蜜餞果子吃。”
薛騁懷?
夏大爺記得他,薛國公家的孩子,是個知禮數的朗朗少年。
“然後呢?”夏大爺摸了摸女兒的小臉,輕聲問。
“然後我就聽見了師母的聲音,跟着師母去了她的院子,換了衣裳。”
夏大爺大體上把事情都弄明白了。
沒想到才去了第二天,便遇上了這種事,還多虧了那個孩子和王夫人。
這個恩情,夏大爺在心中默默記下。
他将女兒身子扶正,低下頭和女兒的視線持平,發現女兒眼中含淚,心中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