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雲蒸霞蔚。
夏家門外,薛騁懷看見夏淮葉冷下來的臉,覺得她不是個經逗的,趕忙收起玩笑的模樣,接過夏淮葉手裡的蜜餞袋子。
有些讨好的說:“剛剛是玩笑話,妹妹别介意。”
夏淮葉搖了搖頭,沒說話,她本就不會放在心上。
剛剛夏淮葉的模樣已然是狼狽,此刻起了身,整個人從頭到腳全都落進了薛騁懷的眼裡。
狼狽這兩個字,怕是有些不夠形容。
若要說,那該是有些慘不忍睹。
不僅頭發淩亂,身上的衣服雖然有草草整理過的痕迹,卻也是皺皺巴巴的,不忍直視。
這女娃娃是幹嘛去了?
薛騁懷心裡忍不住思索着,嘴上卻不好意思問。
夏淮葉很快也意識到了自己的狼狽。
兩隻小手有些局促的捏着衣擺,頭低的快埋進地裡了。
薛騁懷見人家這個模樣,就更不好意思問出口了。
他看了看四下,嘴張了又閉,閉了又張,終于憋出一句,“你今日還上課麼?”
夏淮葉愣了愣。
本來她準備在外面等爹爹晚上來接她,所以就沒想過今日要不要上課,或者說,壓根就默認了今日的課就不上了。
可突然被人這麼一問。
又有點舍不得。
娘親常說女兒家的讀書不易,爹爹是廢了力氣才讓自己有書可讀。
如今,雖然事出有因,但是整整一日不去學堂,是不是不大好。
夏淮葉的糾結都寫在了臉上。
薛騁懷看得出,不過隻覺得這女娃娃是因為衣服髒了,頭發亂了,才不敢進去學堂。
于是,抿了下嘴小心翼翼的試探道,“要不然,我領着你去買身新衣裳?”
夏淮葉聽見了,暫時止住了思緒,微微擡眼瞧了眼薛騁懷。
他身量雖然比她高些,可不也還是個孩子?
他娘就沒跟他說過,小孩子獨自在路上走,很容易遇到人販子?
夏淮葉用差不多看傻子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薛騁懷,嘴角向下,還微微搖了搖頭。
薛騁懷也不傻,看着這女娃娃撅着嘴,搖着頭,明顯一副不信任的樣子。
眼睛頓時睜大,退後了半步,手顫顫巍巍的伸了出來,指着夏淮葉,一副傷透了心的表情。
“你不信我?”
“你跟我走,我今日給你買不成衣服,我把頭給你當球兒踢。”
說着就要去握住夏淮葉的手腕。
夏淮葉反應快,把雙手往身後那麼一藏,薛騁懷便握不到了。
空氣一時間靜谧了許久……
薛騁懷敗下陣來,原地一屁股坐下,垂着頭,歎了口氣,學着大人的口氣仰着頭看着夏淮葉,眯着眼說:“我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行吧,我在這陪着你,倒要看看你個娃娃究竟想幹什麼?”
你才是個娃娃,夏淮葉腹诽。
也跟着慢慢坐了下來。
兩個半大不小的人,面對面坐着,大眼瞪小眼。
薛騁懷歪着頭看了半晌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夏淮葉。
說不清楚是個什麼感覺,就是覺得她此刻亂糟糟的樣子,竟還有些可愛。
自己一定是瘋了。
薛騁懷這麼想着,“噗嗤”一下就笑了出來,一邊摸着額頭,一邊搖頭歎息,仿佛是想到了什麼絕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夏淮葉聞聲,擡起頭看他。
薛騁懷瞧見了,心虛的摸了摸鼻子,另一隻手想擡起來替她把雜亂的發理順,來掩蓋自己此時的不知所措。
可剛一擡手,手裡握着東西的感覺,突然讓他低下了頭。
原來是蜜餞袋子。
夏淮葉還在盯着他。
薛騁懷直接把握着蜜餞袋子的手舉起來,往夏淮葉身前一挪,袋子往她懷裡一放,努了努嘴,“呐,給你吃,别再用那種眼神看我了,我又不是壞人。”
夏淮葉眨巴眨巴眼,微微低下了頭,她隻是覺得他有點傻,又沒覺得他是壞人。
薛騁懷見她沒反應,以為是不好意思,又把蜜餞袋子往她懷裡推了推。
心裡想,快吃吧,我可是連張景澄都沒舍得給。
夏淮葉抱着一袋快有她臉大的蜜餞袋子,塌下了腰,看了看自己的兩隻小髒手。
這麼髒,怎麼吃?
蜜餞袋子又被輕輕推了推,夏淮葉索性把兩隻又胖又髒的小手往薛騁懷面前那麼一擺。
上面有用墨水丢夏意柔時留下的墨痕,有掙紮撕打時留下的灰塵和輕微的紅腫傷痕,還有剛剛自己埋膝嗚咽時留下的早已看不見的淚痕。
薛騁懷見了,忍不住驚歎:“我的天爺,小姑娘,你剛剛到底幹了些什麼呀?”
薛騁懷一邊驚歎,一邊不知道從哪掏出了一方鴉青色的手帕。
他用手帕給夏淮葉細細得擦拭着,一邊唠叨,“我還是第一次幹這種伺候人的活呢,你可得記住。”
夏淮葉這次認真的點了點頭。
“行了,吃吧。”
薛騁懷把手帕收了回去,夏淮葉的兩隻小手雖然不見得變得多幹淨,但是好歹是可以看了。
夏淮葉也不再推脫。
她在薛騁懷催促的目光下,伸手輕輕的捏出了一塊蜜餞果子,放入口中,剛一入口,一下子就在嘴裡化開,酸酸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