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大爺安撫沈氏之餘,看到女兒這番模樣,忍不住沖她挑了個眉,父女之間,開始心照不宣的低笑了起來。
沈氏懵懂,沒瞧見爺倆之間的互動,隻睜着茫然的眼睛看了過去。
夏大爺拍了拍沈氏的肩膀,“放心吧,一切都交給我,你去幫着張媽把飯做好,我還有些話要囑咐元元。”
沈氏點了點頭,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房間。
等沈氏走後,夏大爺在床前的矮凳上坐下。
夏淮葉也乖巧的跪在了床前,圓乎乎的臉蛋朝着父親,規規矩矩的。
夏大爺贊賞的點了點頭,然後才開口。
“元元還記得爹爹之前教給你的話麼?”
夏淮葉乖巧的點了點頭,用奶呼呼的聲音回道,“元元記得。”
“爹爹說,若去了私塾,有小娘子、小郎君欺負元元。若隻動口,元元最好忍着,等下了學,回來告訴爹爹,爹爹自會幫元元讨回來。”
夏淮葉說到這,烏黑的大眼睛滴溜轉了一圈,才接着說,“爹爹說,這叫小不忍則亂大謀。”
夏大爺瞧着女兒這嬌憨的樣子,眉眼含笑點了點頭。
“那若是有人動手欺負你呢?”
夏淮葉奶聲奶氣的繼續回道,“爹爹說過,若是有人對元元動了手,那就不必忍着,還回去即可。若是打不過還可以叫人,隻管把動靜鬧的越大越好。”
夏淮葉狡黠的笑了一下,“下了學,也隻管告訴爹爹,爹爹自會幫元元讨回公道。”
說着,模樣竟還有些驕傲。
夏大爺看着自家閨女古靈精怪的模樣,笑着搖了搖頭。
又說,“可若是沒人招惹你……”
沒等夏大爺說完,夏淮葉就接道,“那元元就乖乖的聽夫子講課,絕不主動惹事。”
夏大爺這才點了點頭。
沈氏擔心的事,他并非沒有思量過。
夏家現在掌事的是他的繼母,崔氏。
繼母崔氏膝下一子一女,而她心裡也隻有她那一子一女。對夏家原配夫人所生的夏大爺和姨娘所生的夏三爺,都不甚喜歡。
若說的嚴重些,對夏大爺尤甚,甚至于到了厭惡的地步。
他母親早喪,次年父親就娶了崔氏進門,家裡下人各個都是見風使舵的好手。見他沒了親娘,又不得父親疼愛,于是也從不把他當主子看待。他幼時嘗遍人情冷暖,在繼母崔氏的打壓下艱難求生,好不容易靠着自己掙到了功名,被族人重新重視。
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斷沒有讓自己視如明珠的女兒再重走一遍老路的道理。
若是有人要欺負他的女兒,他第一個不答應!
思及至此,他憐愛的看着跪坐在床榻前的女兒,伸手摸了摸她嫩嫩的小臉兒,誇贊道。
“元元說的很好。記住,咱們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好了,起來吃飯了,等會爹爹送你去學堂。”
“嗯!”夏淮葉高興的應了一聲,又重重的點了下頭。才搖搖晃晃的撲騰着她的小短腿起來,蹦跶着下了床,了。再用她短短的小圓手勾住父親修長蔥白的手指,随着父親一道踏出了女子閨房的門檻。
等用完了早飯,沈氏将收拾好的背包給豆子大的夏淮葉背上,摸了摸她的頭,說了句,“好好聽夫子的話,下了學爹爹就去接你,别亂跑哈。”
夏淮葉乖巧的點點頭,聲音又甜又脆的回了句。
“放心吧,娘親。”
之後便被夏大爺放在了老馬的背上,自己也跟着上了馬,就這樣出府門了。
因為夏大爺帶着夏淮葉,且馬又是匹老馬,腳程不快。
夏大爺騎了整整半個多時辰才到了夏府門口。
夏大爺安置好夏淮葉,又去将馬拴好。
再走到夏家大門前,一時之間百感交集。
夏大爺雖然也是夏家嫡子,且是嫡長子,可是卻沒有絲毫的實權。
他母親三歲便故去了,父親雖然不疼他,但是他在的時候,崔氏還會顧念着父親,不敢過分苛責自己。
可他十三歲時,父親突然就一病不起,沒多久就走了。
崔氏再沒了忌憚,在他二十歲弱冠那年,給他草草的說了門親,以他已經成年成家為由頭,在城郊給他随意置了間小院兒,嘴上說是讓他獨立門庭,可實際上就是将他掃地出門了。
這幾年,他除了因着規矩,過年過節的時候會帶着沈氏回來,平日裡從不踏進夏家大門一步。
夏大爺此刻站在夏府門前,看着夏府的牌匾,眼神複雜。
草草一算,距他離開家門到如今已經過去了六年。
真是時光如駒,歲月如梭啊。
還沒夏大爺腿高的小淮葉正努力仰着頭,看着父親,似乎是感覺到了父親突如而來的傷懷,忍不住輕輕搖了搖父親的手。
夏大爺被小淮葉的動作搖回了神,低下頭,慈愛的看着女兒圓溜溜的腦袋,和黑鴉鴉的頭發,又俯下身輕輕摸了摸。
“我們進去吧?”
“好。”夏淮葉眨巴着大眼睛幹脆的回道。
夏大爺重新直起身子,擡手扣響了夏家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