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琅心頭一揪,腹間撕裂的疼再一次蔓延開,一時腿腳發軟,踉跄着坐在了椅子上。
“差點命就沒了。”阮卓君沉聲道,“腹部青黑,是受了外力所緻。”
福琅聯想起銀鈴的話,“該是劉晃做的。”
“公主,虎毒不食子,這可是劉驸馬親生的骨肉!”阮卓君擡起頭看向福琅公主,氣道。
她們都猜到了,一定是劉晃向臨川公主施了拳腳。
“方才公主府被劉家人所把控,現在您來了,讓人回宮禀告官家,将劉驸馬追回來,謀殺皇室血脈,可判謀逆之罪。”
阮卓君素日沉穩,但也是有血性之人,尤其看不得女人受男人欺負,這會兒面色通紅,卻見福琅公主面色凝重,并不為之所動。
“劉家人現在一口咬定劉晃昨日出去收賬沒回家,想必已經統一了口徑,我們空口無憑,還是等她醒了再說。”
“臨川公主怕是今日醒不了,萬一劉家那邊動壞心思……”
“我們今夜都留在這兒,一切等她醒了再說。”
說完福琅朝外走,對守在殿門口的懷信說要等臨川公主醒了再走,讓他遣退劉家人。
過了會兒,福琅公主府的大半侍衛集隊而來,圍住了臨川公主府。
太陽快落山時,大地被橘黃色所籠罩,這時陸昭來了。
恰逢福琅公主坐在門廊下問話,臨川公主府上的人都聚在了院裡。
“府上都監何在?”
一四方臉的内侍走了出來,福琅問他,“我問你,府上有多少侍衛。”
“一共一百三十名侍衛。”
“劉家那邊今日來了多少人?”
那侍衛垂頭,不再言語。
福琅揚聲對衆人道:“怎麼劉家幾個小厮一來,你們就無還手之力了?平日裡養你們白吃飯的嗎?”她雙目一瞪,甚是有威懾力。
“我府上,做錯了事兒,杖責五十,你身為都監今日亦該受此罰。”說着,她揚手朝懷信示意,“衆人觀刑。”
話罷,福琅朝後殿去,她不想再看到血肉模糊,亦不想聽到慘叫,按理說這事兒不該她管,一切都要等趙德婉醒了之後再做定論,可她忍不住,好似想要為前世的自己讨一個說法。
秾芝點了燈盞,後殿亮了起來,但總歸是臨時收拾出來的房間,一切都是冷冰冰的,她并不打算就這樣睡覺,待會還是要去趙德婉寝房看看,她心中記挂着她。
真奇怪,她明明那麼讨厭她,可此刻,她一點都恨不起來。
福琅坐在燈下,死死地盯着搖曳的燈花兒,前世種種,總是不經意地從心底裡鑽出來,遊蕩在四肢百骸。
要說恨,她最恨陸昭,一日日過下去,她對的他的恨與日俱增。
“福琅。”
她猛然回神,秾芝不知何時退了出去,隻見陸昭站在黑暗深處,周身帶着寒氣,緩緩走出來。
“你是鬼嗎?從哪冒出來的?”
她确被他吓到了,蓦然出了一身冷汗。
“你怎麼過來了?”福琅問。
“在家不見你,明日要鎖院,大概去兩個月。”
“宋都監給你準備的行李,不是讓人送過去了嗎?”她不耐煩道。
他皺眉問:“不是你準備的?”
“想得倒美,他送之前若跟我說,我一定不會讓他去送。”
陸昭一怔,半晌又問:“你今晚不回去?”
“趙德婉被他男人快打死了,他男人害怕逃了,我可要在這兒,把劉晃給抓回來,扒了他的皮,扔到油鍋裡去炸。”
陸昭看到公主惡狠狠的表情,驚覺公主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的她,乖乖巧巧的一個女人,說話也溫軟,沒想到做起事來如此強硬,他想起方在外頭瞧見公主處罰人的場景,說道:“五十杖,可是要把人打死。”
福琅起身,仰頭對陸昭怒道:“他收了劉家人銀子,拱手将公主府送給了劉家,若不是趙德婉身邊的侍女從狗洞裡爬出去找阮醫師,趙德婉現在就成鬼了!”
“你可知!”鬓角青筋在白皙肌膚下凸現,眼底生出一根根血絲,她一步步逼近他,“婦人生産,九死一生!是我狠還是你們男人狠!”
陸昭被逼到案角,福琅如頭惡狼般狠狠盯着他,緊咬着牙,似乎是想把陸昭撕碎。
她真想去尋一把刀,讓他感受感受肌膚被劃破的滋味兒。
陸昭退無可退,忽然對此刻的公主生了畏懼,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别開臉去,可周身又被公主的暖香所侵襲,自然而然地,他想順勢攬過她的腰安撫。
指腹方碰到她的腰間的衣料,福琅忽然撤了兩步,叫道:“你别碰我!”
“你冷靜些。”陸昭緩聲道,“既然你如此厭惡我,要孩子的事情算了,我們,就這樣吧。”
陸昭平和的聲音流入福琅的身體,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應該是惹了陸昭惱怒。
“你不想出京做官了?”福琅小心翼翼地問道。
“應下婚事那日,我便認命了,你盡可放心,我陸昭說到做到,絕不再碰你。”
“你是在報複我,對嗎?”福琅冷笑,“天下皆知你陸狀元壯志難酬是因我而起,史書隻會寫我趙凝柔毀你陸昭仕途。”
“史書,終稿前官家會過目,史官不敢這麼寫。”陸昭沉聲說完,負手離開。
她太恨他,忽略了一個男人的自尊心,尤其陸昭那用玉做的脊梁,更是彎不得。
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以為出京做官是陸昭的軟肋,卻未料到陸昭甯可日日跪祠堂,甯可此生才華野心被堙沒,也不願低下頭來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