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水晶燈熠熠生輝,唱片機裡的歌聲低沉優雅,每一件餐具都精美雅緻,幹淨無瑕的大理石地闆上不斷有腳步聲響起。餘音惬意地坐在桌前,手指輕敲桌面,一副等候多時的姿态。
最先坐下的秃頂中年男人發難似的看向餘音,尾調拉長:“平常想見你一面都得三番五次地叮囑蔣雲倩,今天這麼有空把我們大家全都叫來?”
餘音沒搭話,裝模做樣地莞爾一笑。
最後一個進來的蔣雲倩還沒把包放下,便把餘音拉到一邊,低聲诘問:“你今天又是唱哪門子戲?”
餘音臉上挂笑,攙着蔣雲倩坐在椅子上,她站在座位旁清了清嗓子:“今天無故請各位來,是因為星朝娛樂對《長日一燈明》有些新的想法。”
一身名牌的中年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不以為意道:“還有什麼想法,别再整幺蛾子了。之前張總不是早就向大家保證了劇一定會如期播出的,我記得那天你也在......”
“張任強說了不算。”餘音強硬打斷男人,“我的劇不可以有劣迹藝人。”
劣迹藝人,不必細說,大家也知道指的是誰。
秃頂男人擡手摩挲着光滑的後腦勺,上下打量着在場唯一站起來的餘音,笑聲油膩:“呵——酒都還沒上呢,咱們女演員就開始胡言亂語了。”
蔣雲倩也猜不透餘音今天把所有投資人和導演請來的目的,她拽了拽餘音的袖口,眼神警告她别亂來。
餘音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舉動會惹得所有人不高興,回去之後也一定會被蔣雲倩罵得狗血淋頭,但她還是要做,非做不可。
她舉止優雅地坐下,擡起下巴掃視所有人:“現在是中午,為了不影響大家下午的工作效率,今天不喝酒了,這裡的血橙汁很新鮮,大家可以嘗嘗。”
商業飯局不喝酒改喝果汁,面對圍桌一圈的長輩,出道這麼多年的餘音怎麼還像個嬌縱任性的孩子。
除了身邊的蔣雲倩和導演,在場男人們的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尤其是剛才秃頂的男人,直接用力按響手邊的銅鈴,服務員進來後他立刻高聲道:“生意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蔣雲倩,趁現在還來得及,你不如重新物色一個接班人吧——”
蔣雲倩笑不出來,緊了緊眉心,毫不遮掩内心的鄙夷:“潘總說得對,我們星朝的藝人确實太有主見,說話太沖動了一些。”
蔣雲倩雖然不知道餘音唱的哪出戲,但依舊維護她。餘音也感受到這份偏愛。
餘音在大家大眼瞪着小眼,互不禮讓的焦灼氣氛下,從容道:“我們星朝娛樂給《長日一燈明》投一個億,換掉謝道翊,原班人馬按照王導最初的劇本重新拍攝。”
說得輕松,除導演之外的投資方們紛紛豎起眉毛,冷嘲熱諷。
“餘音,你思考一下億後面是幾個零,就你還學霸呢——你真以為現金流兩個億是張口就有的嗎?”
“蔣雲倩,你帶的人還真是有勇有謀,一般人哪裡比得上。”
“我看不如把女主角換了,省得在這裡癡人說夢......”
實打實的一個億要全部投進一部僅靠AI換臉就能完成的劇。
大家嘲笑餘音連利益懸殊如此之大的事情都分不清楚,就誇下海口,惹人笑話。
就連蔣雲倩都覺得餘音是不是瘋了,她趕忙把餘音拽到自己面前,咬緊牙關道:“餘音,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你再胡來小心我當場把你轟出去。”
來之前就做好了被所有人質疑,否定的準備,每一個人的反應也都在餘音的意料之内。
她從包裡取出一沓厚厚的文件,把文件攤開在桌上,面朝衆人氣定神閑道:“我入股星朝娛樂,投資兩個億,具體的分紅機制和條款細則蔣總可以飯後再看,有任何您覺得不滿意,要修改的,可以直接聯系我的律師。”
話落,衆人紛紛止住聲,目光裡滿是震驚和羨慕。
在大家眼裡,餘音不但是蔣雲倩的發财樹,更是星朝娛樂的财神爺。
在很早之前,蔣雲倩就明确表明自己是把餘音當作接班人來培養的。而餘音悶頭拍戲,極少過問片酬或者股份的事情。蔣雲倩以為她是年紀小,對管理經營這方面不感興趣。
直到現在,餘音為了換掉待播劇的男主角,也不商量,直接就把協議放在蔣雲倩面前。
蔣雲倩久久才回過神,心中暗歎,這樣的餘音才更有資格成為她的接班人。
雖然是趕鴨子上架,但餘音這番舉動在衆人面前給足了将雲倩面子。
蔣雲倩又惱又喜地看着餘音,餘音也看着她,眼神誠懇,姿态放低略有谄媚的神情:“蔣總,星朝娛樂能不能看在這兩個億的份上給我個面子呢?”
蔣雲倩配合地把文件翻開又合起,正了正表情,傾身朝向餘音另外一邊的王導,說:“我們餘音這段時間還有工作沒處理好,劇重拍的話,要辛苦王導多費些心思了,如果有什麼需要配合的您随時聯系我。”
“沒問題!”
王導答得爽快,包間内的唏噓聲戛然而止。
大家這才明白過來餘音不是嘴上說說,是真的要帶資進組,也是真的要幫星朝娛樂成為娛樂公司巨頭,而不是之一。
新飛娛樂的會議室内,謝道翊一個噴嚏硬生生把張任強的話打斷,氣到極點的張任強扭頭把謝道翊也狠狠罵着:“不行就回家待着,沒一個讓我省心的!”
等張任強罵完,程簡挑了下眉,漫不經心道:“張總罵完沒?輪到我說話了吧。”
大概是因為有外人在場,張任強沒再多說,隻是坐下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第一,我不可能替謝道翊背鍋,我沒做過的事情我不認。第二,你們提出的任何賠償我都不接受。第三,我要求無條件解約。”
程簡說完,張任強不緊不慢地喝茶,反應并沒有想象的那麼強烈。他不由得看向身邊雖然西裝革履,正襟危坐,但整個人都散發出稚嫩懵懂氣息的律師。
明明譚應欽也是溫潤謙卑的長相,可偏偏譚應欽不開口,隻是坐在那兒就能讓人感覺到法律的嚴謹和公正性是不容置疑的。
“程簡啊——你還是太年輕太着急了。就算你離開了新飛,隻要你還想在娛樂圈混,隻要你還想吃這碗飯,你覺得自己現在這麼做哪個公司敢簽你!”
張任強以為在程簡這兒還能講人情,繼續粗着脖子道:“是,你找律師确實是維護你自己的利益,這我可以理解。但你有沒有想過之後,你這樣和公司唱反調,都不用我出去宣揚,你程簡的名聲早就在圈子裡爛了。再說了,這兩年如果不是公司給你資源,你以為你能有今天在這裡和我談判的資格?”
“談什麼判?”程簡站起來,比張任強高出一大截,俯視着他:“我是來通知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