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不知阿枝如此會說話，當真是義正言辭、感天動地。”王靈勾了勾嘴角，皮笑肉不笑擊掌贊歎，“該誇你家學淵源嗎？”

王靈關上門窗，壓低聲音道：“說得天花亂墜，不過是為自己謀利罷了。你别忘了，阿爹阿娘已經在籌備親事，你馬上要和大哥成親了。”

“阿靈……”阿枝淚眼朦胧，語帶哀求，事已至此，說這些有什麼用，一床大被把真相掩過去，才是對大家都好的選擇。

“你說，我要是把你的身份告訴郎君怎麼樣？你不僅是王家的養女，更是童養媳，你背棄父母和未婚夫，攀龍附鳳，人品惡劣，不配伺候郎君。”

“王二！”阿枝驚叫，“你敢！”

“我為什麼不敢？”

“損人不利己，你瘋了！”阿枝壓低聲音嘶吼。

“損人利己倒是你的強項！你當初求我帶你來王府的時候怎麼保證的，還記得嗎？你說事事聽我的！我早就告訴過你，與王家人交往，不卑不亢，不卑不亢！你聽不懂人話嗎？我連卑躬屈膝都不屑，你居然敢爬床。你讓王承志怎麼看我？”王靈抓着阿枝的肩膀，惡狠狠問道。

阿枝一把推開他，冷笑道：“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自己。是，你清高，你自傲，你有本事。你什麼時候為我想過，看看我頭上戴的什麼，第一天來往王府，老夫人賞了一根金簪，我多麼歡喜，貼身秘密藏着。這是我的希望，我也想憑着唱曲，慢慢積攢家資，日後過好日子。可結果呢？”

“我藏得再好，還是讓阿娘搜了出來。我能怎麼辦？難道我一輩子就隻能做個小媳婦，看阿娘的臉色過活。如今我年輕漂亮，能登台、能掙錢，可女人的顔色有幾年？等我日後年老色衰怎麼辦？一輩子吃最少的、穿最差的，等死嗎？”

“想過好日子難道是十惡不赦的大罪，不是我想攀高枝，是你們逼我的，是這個世道逼我的！”阿枝嘶吼着，“你若想去說，那就去吧。我是原封之身伺候的郎君，我看郎君是信你還是信我。如今寡婦再嫁比比皆是，我就不信郎君難道會嫌棄我。”

“膚淺！以郎君的身家，難道在乎女人是不是處子？别說你一個平常女人，就算美若天仙，人品不好，也讓人瞧不起。要我提醒你嗎？你不僅是王大的未婚妻，還踩着我的頭往上爬。平常在我們兩兄弟中左右逢源，拿捏着王大不肯讓他近身，才有機會幹下今天的事。”王靈起身，輕蔑一笑，“你說，要我是裝個癡情樣，大受打擊跑去和郎君說，我們兩情相悅，求他把你還給我。”

“郎君會答應我嗎？你猜？”

“你敢！”阿枝真急了，下意識猛撲過去想捂住他的嘴，王靈一個閃身讓她撲了個空。

“你到底想怎樣！到底想怎樣！”阿枝抓狂！損人不利己，到底圖什麼？

圖什麼？王靈長出一口子，捂着被氣暈的腦袋，他是跑來吵架的嗎？

王靈試圖恢複理智，冷聲道：“你不必往自己臉上貼金，王家從未虧待過你。貧寒人家，誰不做活。你常日吃穿用度，隻排在阿爹阿娘和大哥之後，連我都不及你。阿娘為人刻薄，也不止刻薄你，我這個親兒子她也沒放過。你就不能好好說……”

“那是我知道說了她也不會聽！”阿枝厲聲打斷，嘲諷道：“你難道就好好說了？你開口就要分家，如今卻見不得我另找出路。你口口聲聲的沒虧待，我隻問你，你若是我，你怎麼辦？”

王靈歎息一聲，沒有說話。

半響，王靈才道：“你好自為之，我去向郎君請辭。”

“老鸹笑豬黑，你我一樣的人，就别說這些面子話。”阿枝嗤笑一聲，算是撕破臉了。示弱不行、哭求不行、威脅也不行，那就這樣吧。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不會過得不如你。

不過阿枝是不信王靈真舍得下王家富貴的。如今之所以還拿捏着身份，不過是擺架子。若是王家真以重金權位許之……呵呵，阿枝笑了，王靈怕是跑得最快的那個。她了解他，他們是一樣的人。

王靈告辭出來，引路的嬷嬷站在離屋子三丈遠的地方等他。瞧見嬷嬷，王靈低頭擦了擦眼睛，流淚争吵，眼睛有些紅腫。

待到了正院，王承志已經梳洗過，正在書房閑坐等他。

“小人見過郎君。如今大戲已然排好，幸甚不負郎君之托。日後便不來了，山高水長，盼郎君善自珍重。”說完深深揖禮，轉身就走。

王承志把手中閑書放在一遍，無奈道：“這是怎麼了，聽小朱說你不高興。我收用了你阿姊，日後你我便是自己人。自家人親近都來不及，為何這幅作态？”

“不敢攀郎君高門，小人告退。”

“放肆，難道你還委屈了？平日待你甚厚，你就是這般回報的？”王承志再溫和，那也是勳貴武将，與徐欽這等纨绔子弟比起來，他是講道理的，可他也隻講站在自己這邊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