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後。
事情經過似乎已然水落石出,屋内除了一具被血鴉生生啄死的屍體外,還發現了尤靈師姐未被處理幹淨的衣物,和一頁古怪殘卷。
屍體正是法字輩弟子舒童。
杜未推測,舒童自修為被損後,再難修煉,而他在那次死裡逃生之後,巧得了一頁殘卷,記載着一味神秘藥方的煉制方法:以自己之血飼養靈怪化為妖物,之後剖解取之内丹,如此數枚服用,以内丹煉化,便可修補内丹,極快的提升修為。
但是,舒童不知的是,此法并非正道,甚至不是妖修。
“此為魔修之法。”
杜未将殘卷封印好後,低聲對安施道,臉色難看:“那血鴉已然不是普通妖物,都變成了魔物。此事事關重大,一旦傳出,定會對我天山不利,這邊我留幾個弟子看守,仙尊不在,你我先将此事上報于護法尊者及還在天山的長老。”
安施神情有些怔怔,杜未歎口氣,又喊了幾聲:“師妹?師妹?!”
她回過神來,看向杜未,才點了點頭,接着又恍如夢醒一般:“那尤靈師姐呢?”
杜未沉默片刻,回答道:“依我猜測,尤靈她當夜不慎撞見入魔的舒童...不幸遇害......”
遇害……?
“所以,跟弟子遴選的事沒有關系嗎。”安施張張嘴,低聲道。
不遠處,姜豐和幾名趕來的弟子低聲說些什麼,指了指地上被白布蓋住的死屍,随後,那幾名弟子施展仙術,緩慢将屍體移走了。
姜豐這才松了口氣,往他們的方向走來,他低頭聞了聞自己胳膊上的氣味,厭惡的直皺眉,同時插了一句嘴:“舒童是否入魔可說不準,難保不是覺得吸妖丹已經不夠用,想取人的内丹了。”
“慎言!”杜未怒喝一聲打斷,瞪着姜豐:“這話怎麼能亂說!”
姜豐聳聳肩,不再吭聲。
杜未平複了下心情,接着,似是寬慰兩人一般,補充道:“我們雖晚到一步,但好在發現了實情,沒讓事态發展的更差,此事也多虧你們提出調查,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杜未沒繼續說下去,他眼底流露出一絲沉痛的哀傷:“不,隻可惜尤靈師妹她……”
一旁,姜豐卻是笑笑,不置可否。
安施半天都沒吭聲。她表面上像是被吓到了,但實際上,此刻她心裡很是茫然,她覺察出自己與旁人最大的不同來:尤靈師姐慘死,但她内心非但不憂傷,反倒是......解決了師父交代的任務後的輕松。
如此算是無情嗎?安施有些惶恐。
看安施沒有回過神來,杜未理解的點點頭,“你年齡不大,突遭這樣的事,一時難以接受也是正常。這樣吧,師妹稍作休息,我先去将此事告知我師父,念法長老,之後再同你一道去尋護法尊者。”
“稍等。”安施搖了搖頭,将腦内困惑掃出去,想起一個重要人物來,“摩枭呢?”
先前,似乎聽他說了什麼,幫自己的忙?這事難道......?
杜未頓了頓,表情微妙:“他去屋後了。”
安施點頭,轉身往屋後去,卻被杜未攔住了,他像是要确定什麼一般:“說起來,這位師弟真的是我天山弟子嗎?”
這時,兩名藍衣弟子對杜未拱了拱手,走進屋内處理房中沾染了魔氣的東西,他們提着一個籠子,指着裡面的烏鴉向杜未問道:“師兄,這如何處置?”
魔化的血鴉死後化作黑水,但屋裡還剩一些未魔化的。
杜未放下攔着安施的手,回頭有條不紊的吩咐:“不必亂動,原樣送去議事堂,稍後交給長老與尊者查看,凡是沾有魔氣的,均小心處置,不要自己沾染了上去。”
“我們都有仙法護體,魔氣觸之即散,沾不到的。”那名弟子笑道,杜未歎口氣,認真囑咐:“小心為上,你們不知魔氣可怕之處,切不要疏忽大意。”
弟子們還算聽話,都點了頭,也更認真了些。杜未舒了口氣,他再回頭去,身旁的安施已經不見了。
不遠處,姜豐倒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
剛剛杜未留守此地,隻能他跑路去通知弟子來人加上提前送信給長老,如今累的半死,摸着自己那個斷了頭的木偶歎氣:“唉,麻煩了,我之後的考核啊!”
見杜未看過來,他耷拉着眼睛,往外努努嘴:“走了。”
杜未低聲道謝,然後快步追了出去。
*
摩枭站在屋後的陰影裡,手裡攥了團雪,無聊的把玩着。白雪皚皚,而他肌膚亦然白皙,相較之下居然并不遜色多少。
似乎聽到什麼,他的睫毛顫抖了兩下,擡眼看向走來的少女。
“你之前說,你處理的,是什麼意思?”
安施單刀直入,冷靜問道。
“血鴉哀鳴,訴其剖身之痛,我于心不忍,便給它們解開了束縛。”摩枭垂眸道,語氣平靜,“此子狠毒,遭得了自由的血鴉報複,真是可憐。”
一口一口,最後的樣子可不甚雅觀,還好沒吓着她,摩枭想。
安施理應是氣憤的,但此時,她有些驚訝的意識到,自己并不憤怒。
她深吸一口氣,想:自然,我自然應當生氣,此種行徑不正是那些令人厭惡的妖魔所為?但摩枭不同,他不應當是這樣的。
這時,安施忽然愣了一下:他為何不應當是這樣?他也是那妖中的狐狸精,狡猾如他,連你自己都不能完全信任吧,說不定他原本就生性殘忍,說不定這才是他的真面目......
不,他還是有所不同的。
安施看向摩枭,他的神色淡淡的,似乎已然想到了自己的反應,知道自己會因此生氣,也知道自己大概不會再留他于天山,但這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