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鏡子前,盯着裡面那個陌生的人。
蒼白的臉,幹裂的唇,眼下是濃重的青黑,像被人狠狠揍過兩拳。頭發亂糟糟地支棱着,像一叢枯死的雜草。我伸手碰了碰鏡面,指尖抵在冰冷的玻璃上,和裡面那個影子指尖相觸。
真惡心。
我猛地一拳砸向鏡子,玻璃“嘩啦”一聲碎裂,裂紋像蛛網一樣蔓延開來,割裂了我的倒影。鮮血從指關節滲出,順着裂紋蜿蜒而下,像一條條猩紅的溪流。
疼。
但比起心髒那種鈍刀割肉般的疼,這點痛根本不算什麼。
我盯着那些血,忽然笑了。
原來我還活着啊。
原來……還是會疼的。
那天之後,我像一具行屍走肉。
我依舊去學校,依舊坐在教室的角落,依舊低着頭,假裝自己不存在。但我再也不敢看周叙白了。
不是不想,是不敢。
因為每次視線不小心掃到他,心髒就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疼得我幾乎窒息。胃裡翻江倒海,喉嚨發緊,像是下一秒就會吐出來。
我甚至不敢從他的座位旁邊經過。
我怕聞到那股淡淡的、屬于他的氣息——像是陽光曬過的棉布,混着一點點青草的味道。我怕自己會像條狗一樣,可恥地、貪婪地多吸一口氣。
更怕……看到他看林星望的眼神。
那種眼神,我太熟悉了。
溫柔得像是能溺死人,專注得仿佛全世界隻剩下那一個人。
——那是他從未給過我的東西。
我蹲在地上,一片一片撿起碎掉的鏡子。玻璃渣刺進指腹,血珠滲出來,我卻感覺不到疼。
我忽然想起那天在圖書館後巷,周叙白低頭吻林星望額頭的畫面。
林星望閉着眼睛,睫毛輕輕顫抖,像是緊張,又像是期待。周叙白的唇貼上去的時候,他的手指攥緊了周叙白的衣角,指節都泛了白。
而我躲在書架後面,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直到嘴裡嘗到血腥味,才沒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真可笑啊。
我像個卑劣的偷窺者,躲在暗處,眼睜睜看着自己喜歡的人,把溫柔給了别人。
而我連站出去的資格都沒有。
夜晚
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闆。
月光從窗簾縫隙漏進來,在地闆上投下一道慘白的光痕,像一把刀,把房間劈成兩半。
我翻了個身,蜷縮起來,把臉埋進枕頭裡。
枕頭是濕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哭的。
我隻知道,心髒那裡空蕩蕩的,像是被人硬生生挖走了一塊,冷風呼呼地往裡灌,凍得我渾身發抖。
“周叙白……”
我輕聲念出這個名字,像在念一句詛咒。
明明已經決定放棄了,明明已經告訴自己不要再想了,可這三個字還是像毒藥一樣,滲進血液裡,腐蝕着每一寸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