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單調的等待音在死寂的公寓裡回蕩,每一聲都像冰冷的針,精準地刺穿我緊繃的耳膜,紮進早已血肉模糊的心髒。我死死攥着手機,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仿佛那不是通訊工具,而是連接着周燃生命的唯一繩索。屏幕上的定位地圖依舊亮着,那個代表周燃的、刺目的紅點,停在了一個地方——一個我從未見過,卻像淬毒匕首般紮進我視野的坐标。
XX酒店。
地圖上清晰标注的酒店名字,像一記重錘,狠狠砸碎了我最後一絲自欺欺人的幻想。
酒店……
他真的去了酒店!
就在我們剛剛爆發了最慘烈的争吵,就在他罵我“惡心”、我罵他“髒”之後,不到一個小時!他開着車,毫不猶豫地、目标明确地……去了酒店!
那個“今晚很棒”的人……他們約好了?就在今晚?就在我們剛剛互相捅了對方最狠一刀的……今晚?!
巨大的轟鳴聲在腦子裡炸開,眼前瞬間一片血紅。胃裡翻江倒海,喉頭湧上一股濃烈的腥甜。我甚至能“看到”——不,是我的恐懼和猜忌瘋狂滋生的畫面,無比清晰地“看到”——周燃停好車,帶着一身酒氣和沐浴後的清新氣息,走進那燈火通明的大堂,走向電梯,按下一個陌生的樓層,用那張曾無數次親吻過我的唇,對着前台報出預訂的名字……然後,走向一個房間,打開門,裡面等着那個發信息的人……
“啊——!”一聲壓抑的、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嘶吼沖口而出,像瀕死野獸的哀鳴。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手機幾乎要從汗濕的手中滑落。絕望、憤怒、被徹底背叛的冰冷恨意,還有……一種滅頂的、将我徹底淹沒的恥辱感,像無數條毒蛇,纏繞着我的五髒六腑,瘋狂撕咬!
“嘟——嘟——嘟——” 等待音還在繼續,像無情的倒計時。
就在我幾乎要被這可怕的想象和等待徹底逼瘋的時候——
“咔哒。”
一聲極其輕微的接通音。
通了!
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驟然停止了跳動。我猛地屏住呼吸,全身的血液都沖向了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
“喂?” 周燃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帶着酒吧背景特有的嘈雜音樂和人聲,還有濃重的、不耐煩的醉意。“說話!”
背景音裡,震耳的音樂、模糊的人聲……還有一個清晰的、離話筒很近的年輕男性的聲音,帶着點笑意和詢問:“燃哥?沒事吧?誰啊這麼晚……”
燃哥?叫得這麼親熱?!
那個聲音像一道慘白的閃電,瞬間劈開了我僅存的、搖搖欲墜的理智!就是他!那個發信息的人!他們在一起!就在酒吧!或者……就在去酒店的路上?!
所有的猜測,所有的恐懼,在這一刻被這個陌生的男聲徹底“證實”!
“周燃!!” 我的聲音沖破了喉嚨,不再是嘶吼,而是一種尖銳到變調的、帶着泣音和毀滅性憤怒的尖叫,穿透了電話線,也穿透了酒吧的喧嚣。“你在哪?!你跟誰在一起?!那個叫你‘燃哥’的是誰?!是不是那個‘今晚很棒’的賤人?!你說啊!!”
電話那頭瞬間沉默了。
背景的嘈雜音樂和人聲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隻剩下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我能想象周燃此刻的表情——錯愕?被戳穿的狼狽?還是……更深的厭惡?
幾秒鐘的死寂後,他的聲音再次響起,冰冷、堅硬得像北極的凍土,每一個字都帶着刺骨的寒意和毫不掩飾的厭惡:
“陳嶼,你他媽有完沒完?跟蹤定位還不夠,現在又要監聽我打電話?你真是病得不輕!不可理喻的瘋子!”
“瘋子?!” 我像被徹底點燃的炸藥桶,所有的屈辱、憤怒、被背叛的劇痛在這一刻轟然爆發!“對!我就是瘋子!被你逼瘋的!被你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兄弟’!被你這前腳罵我惡心後腳就跑去酒店開房的賤樣逼瘋的!周燃!你告訴我!XX酒店!你現在是不是在XX酒店?!你和那個賤人要去開房是不是?!你說話!!” 我歇斯底裡地咆哮着,淚水混合着鼻涕糊了滿臉,形象全無,像一個真正的、被抛棄的瘋婆子。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極其刺耳的、帶着巨大怒氣的吸氣聲。
“酒店?開房?陳嶼,你腦子裡除了這些肮髒的東西還有什麼?!”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憤怒和被徹底污蔑的暴怒,“你他媽是不是在我身上裝了攝像頭還不夠,連我放個屁都要分析是不是跟别人約好的信号?!我告訴你我在哪!我在XX路藍調酒吧!一個人喝酒!你滿意了嗎?!監控狂!神經病!!”
“酒吧?你騙鬼呢!!” 我根本不信,指着手機屏幕上的定位,盡管他看不見,“定位就在這裡!XX酒店!清清楚楚!周燃,你真當我瞎嗎?!你敢做不敢認?!你他媽就是個……”
“夠了!!!”
一聲震耳欲聾的怒吼從聽筒裡炸開,帶着雷霆般的暴怒和一種瀕臨崩潰的絕望,瞬間蓋過了我所有的嘶吼。
“陳!嶼!” 他的聲音因為極緻的憤怒而劇烈顫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着毀滅性的力量,“既然你這麼想抓奸,這麼想看我‘開房’,好!如你所願!我現在就在XX酒店!1907号房!門沒鎖!有種你現在就來!親眼看看我他媽是不是在跟别人上床!來啊!你這個徹頭徹尾的、讓人作嘔的瘋子!我等你!!”
“嘟…嘟…嘟…”
電話被狠狠挂斷。
忙音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我的聽覺。
我僵在原地,握着隻剩下忙音的手機,像一尊被雷劈中的雕塑。
他說……他在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