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無風,風鈴自晃。
歧白沒動,看着那風鈴安靜了一下。
過了一會,風鈴晃的更厲害了。
歧白有些狐疑,湊過去看。
這兒的樓層很高,侍衛們并不擔心歧白會跳樓而逃,雖然不知道歧白為什麼湊過去,但他們隻是對視一眼,由他去了。
湊近了,歧白才發現風鈴晃動的來源。
......有人在用米粒,擊打這個風鈴。
歧白不太懂這是怎麼做到的,但想到人修除去修道成仙的,還有極擅武功内力的,也便想通了。
見他靠近,風鈴晃動的頻率變小了,很緩慢地一擊一晃,要他往米粒來的方向去看。
歧白的眼力很好,他很快就捕捉到,這個風鈴對着的茂樹中,有一張臉露出了一個笑。
......其實乍一看,有些驚悚。
歧白也很快認出來了,這是......誅鬼衛,豐莊。
豐莊笑得很沒心沒肺,他指了指這棟塔旁邊的高樹,示意他站在這棵樹最近的欄杆邊。
他的意思是,他來救他來了。
這棟塔很高,這欄杆離這參天古木的樹梢還有幾米。樹下,也有侍衛們在巡邏。
歧白并不懼高,他是神獸,要從這兒飛躍而下輕而易舉。
有人來營救,剛好能讓他免去身份的暴露。
隻是,豐莊為什麼要救他?
“喂!你站在那裡幹什麼?”
歧白來不及想這麼多了,豐莊已經意識到了時不我待,他輕功飛起,腳點樹枝,一呼一吸間躍上了這古木。
歧白撐着欄杆,往下俯瞰,看見豐莊沖他揮着手。
屋内的侍衛快步走來,要來拽歧白的胳膊。隻是還差幾步,他瞪大了眼,看着那少年掌撐欄杆,跨躍過,很有信念感地往下一躍。
那侍衛瞪圓眼,忙奔過去,看着少年被一道身影裹挾走,扭頭大喊:“敵襲!有人進犯!”
“咚”的一聲鼓鳴,伴随着尖銳刺耳的哨聲,無數的侍衛自街巷中竄出,喧嚣,是腳步聲的錯亂。
“攔住他!射箭!”
“别管他會不會受傷!上弓!”
是慌忙的一陣呐喊,随即,歧白聽見了無數弓箭上弓弦的聲音。
豐莊在皇宮檐上奔躍,笑聲爽朗,帶着跑動的氣喘:“哈哈!今日過後,爺爺我也算是通緝犯了!”
他邊跑着,邊閃躲了多數的飛火,腳下的瓦聲脆:“小天師!你的火呢,把箭都攔下來!”
離了塔,他再不用自我束縛自己身為天師的術法,有躲不去的熊熊的火箭迎面來,歧白掌心燃赤焰,徒手去接!
火箭觸他掌焰,登時化作灰,散在細雨中。
有歧白擋箭,不必分身躲,他逃跑得更得心應手,腳步加快,快如殘影。
豐莊輕功卓越,隻幾息,他就甩脫了大批守衛,貓着身子,摁着歧白的腦袋瓜躲在一缸後。
“噓,小天師,你别出聲。聽我說,寰天暫時不能待了,你放心跟我走,先去我們的大本營避避。”
豐莊還有些氣喘,壓着嗓子說:“看到那後面的小門了嗎,我去引開他們,你趁機走,外面有我們的人接應。”
“扶大人那邊,我們已經知會過了。”
他說着,不等歧白開口,就抵着他的肩膀一推:“去。”
豐莊一躍到屋頂,手中夾着一摞随手拾的、用黑布蓋着的草摞,在陰雨天的可辨度中,隐約有個人形。
他大笑。是俠義的浪蕩氣,往身旁啐了一口:“呸!酒囊飯袋,爺爺去也!”
話說完,無數火箭轉瞬即至,豐莊在瓦上翩飛如雁,不一會,便将人引遠了些。
歧白矮着身,蹑手蹑腳地剛鑽出那小木門,便被黑袍子罩頭,被像挾持似的東拐西拐,直到進入一個小巷——他被塞進了一輛馬車裡。
車夫在他矮着身子鑽進車廂的那一刻便驅了馬,慢悠悠地往前走。
那“挾持”他的人也摘下了面罩,很專心緻志地擰着頭發的水。
是一個飒爽的姑娘家,一身勁裝,看得出來也是練家子。
她看見歧白看她,也丢過去一塊布,臉一仰,示意他擦幹淨。
歧白拿毛巾擦幹臉,掌心一捧火,去烘幹頭發和衣裳:“你也是誅鬼衛嗎?”
那姑娘歪着腦袋,思考了片刻。
她的臉是被太陽曬的健康得黑,笑得咧齒,牙卻很白。
姑娘:“算是。我們那兒的都算是誅鬼衛。”
“我以為誅鬼衛是官家的。”
“哈哈。有一部分被收編了,一開始是民間的,旁人都喊我們殺鬼匪。”
那姑娘俏皮地一眨眼:“鬼怪也不是隻有天師能除,是吧。”
歧白還有很多疑問,但此刻,隻是順着那對明亮的眼睛,說:“好厲害。”
姑娘哼了一聲,像是滿意了歧白的回答。
車轱辘蹍過水窪,晃晃悠悠,在城門口停下。
守門的衛兵槍尖攔下了馬車:“站住,今日禁行。”
歧白的心一下子懸緊,倒是那姑娘,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歧白放松。
車夫的聲音有些蒼老,他說:“什麼禁行?妖鬼禁行。”
那衛兵沉默一瞬,打開了城門。
于是,這輛馬車,安然無恙地駛出了這座寰天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