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是自己眼睛有毛病吧？還是嬰兒的世界就是這樣的？
從來沒去了解過嬰兒世界是什麼樣的林羨安慰了下自己，眼不見心不煩，閉上眼睛不再去看，轉而用自己不太靈敏的耳朵仔細聽。
聽、聽、聽，聽也聽不到啊！本來模模糊糊的說話聲怎麼沒了？
當然沒了！
一見林羨閉上眼，春妮連忙扭頭讓幾個妹妹小點聲說話，别吵着弟弟，四奶則更幹脆，拍了拍李小花的手：“春妮她媽，你哄娃睡覺吧，我也回家睡去。”
說着她往外走去，林萬柱也跟着去：“我送你。”
四奶：“不用你送，我自己行。”
兩個人說着往外走去，床邊沒人了，春妮湊過去仔細看了看，嘴角抿出一抹笑意。
“媽，弟弟長得就是很好看。”她細聲細語說道。
“那可不。”正在給兒子帶尿芥子的李小花笑容滿面的贊同了閨女的話，擡眼看她，“春妮，你有弟弟了，以後有依靠了。”
“弟弟以後為你撐腰，你得疼弟弟，知道不？”
她當然疼弟弟！這可是她盼了好久的弟弟！
春妮重重點頭，十分認真的看着李小花：“媽，我一定疼弟弟。”
小床上幾個小姑娘也小聲插嘴道：“我也疼弟弟！”
“我給弟弟摘香姑娘吃！”
“我給弟弟換尿布！”
“以後我摟弟弟睡覺。”
說着幾個小姑娘還抽抽搭搭哭了起來：“咦嗚嗚嗚，太好了，咱家也有弟弟了！”
“以後咱爸咱媽咱們都有依靠了！”
“媽以後就不用想弟弟想的直哭了。”
李小花：……
誰想兒子想哭了？
她不就哭過一二三四次？！
再說她那也不是想兒子想哭的，她那是被别人說沒兒子說是絕戶頭，被戳了心窩子氣哭的！
李小花臉色黑了黑，她一邊利落的把一小塊幹淨的尿素薄膜袋塞到兒子屁股下面，一邊打斷幾個閨女的話：“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們都疼弟弟，你們别說了，要吵到弟弟睡覺了！”
幾個小姑娘聽到李小花的花，頭齊齊往被窩裡縮了縮。
春妮過去挨個給妹妹掖了掖被子：“你們繼續睡吧，明天醒的早早的，可以早早的看到弟弟。”
掖好被子，她就端着盆裡的血水往外走。
春妮今年才九歲，年紀不大在妹妹心中的威嚴卻不小，聽她這樣說，幾個妹妹全老老實實待在被窩裡，準備繼續睡覺。
李小花看到這一幕，心裡舒坦得不得了。
雖然有時候幾個閨女虎了吧唧的說話不怎麼中聽，可其實都是個頂個的聽話，大閨女更是乖巧懂事，三四歲就幫着帶妹妹，帶孩子帶的可好了，以後肯定也能把兒子帶的好好的！
丈夫脾氣好知道疼人，閨女聽話貼心，以前心心念念盼着的兒子也來了，李小花想想以後的日子，心裡就熱乎乎的。
等春妮從外面回來的時候，李小花就交待。
“先别急着睡，你去把竈台上的雞蛋水端過來，你們幾個分了喝了再讓她們睡。”
這怎麼行！
春妮想也不想搖頭拒絕：“不行，媽，那是給你補身子用的，我們不喝。”
小床那邊本來激動的幾個小姑娘咽了咽口水，也跟着說：“我們不喝。”
隻有一道軟軟糯糯的聲音不和諧：“媽，我喝。”
“喝喝喝，你怎麼那麼饞？不準喝！”有個小姑娘脆生生的訓道，訓完還加了一句，“你就是個小饞貓！”
“哦，那我不喝了。”軟軟糯糯的聲音挨了訓也不生氣，還很聽話的改了主意，隻是語氣有些失落，卻也不忘嘀咕道，“我沒喝，我就不是小饞貓。”
李小花聽着，臉上的笑容散了些許。
她家現在什麼都好，就是太窮了，幾個閨女從生下來到現在都沒吃過什麼好東西，以後兒子說不定也要吃苦頭。
好在他前面有那麼多姐姐，可以幫襯着他些。
她兒子還是有福的，有那麼多姐姐幫襯！
李小花摸了摸懷中孩子的下巴，沖春妮說：“好了，聽話，我說讓你們喝，你們就喝，媽的身體還沒那麼虛！”
見自家媽是真的非讓她們喝，又想着妹妹們那麼長時間沒嘗過甜的了，春妮猶豫了下，不再拒絕。
“那我去端。”
她走到竈台前，把放在篦子上熱着的紅糖雞蛋水端出來，又把上面蓋着的碗拿掉，小心翼翼的把雞蛋水端到了裡屋。
“媽你再喝兩口。”她先遞給了李小花。
李小花端過碗喝了兩口，又遞還給春妮，春妮端着碗走到小床邊，挨個喂妹妹。
喂了一圈後，她看着還剩半碗的紅糖雞蛋水遲疑了下，嘴湊上去，濕了濕嘴唇。
真甜。
春妮抿嘴笑了笑，又把碗遞給李小花。
甜滋滋的紅糖雞蛋水雖然不太熱了，可香甜的滋味還是飄散在半空中，李小花看了看小床上眼巴巴瞅着碗的幾個丫頭，在昏暗的燈光中不着痕迹的咽了咽口水。
“我就不喝了，喝多了容易起來上廁所。”
她媽才生過弟弟，又不能受風，要是上廁所的話，确實挺難的。
春妮聽李小花這樣說，也不再讓李小花喝，又把紅糖雞蛋水分給幾個妹妹喝了，這才摟着她們繼續睡。
她們這邊才睡下，那邊林萬柱就從外面回來了。
李小花聽到他在外面跺腳的聲音，奇怪道：“怎麼那麼快？”
林萬柱抖了抖身上的雪，才從外面進來，說：“張文國他媳婦摔了一跤，恐怕要早産，半路把四奶接過去了。”
李小花才生過孩子，聞言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她怎麼那麼不小心。”
為什麼摔的張文國着急回去沒說，林萬柱也不清楚，别人家的事呢他并不怎麼上心，現在一門心思的撲在自家兒子身上，彎腰看着被窩裡才睡着的奶娃娃，嘴角咧得大大的。
“好，好，太好了。”林萬柱小聲念叨了幾句，戀戀不舍的又看了幾眼，才開始忙活起來。
把李小花身子下濕答答的塑料墊子拿出來，再換上一塊幹淨的，又把借來的煤球爐子搬到外面開始生火。
濃煙過後，爐子升了起來，爐子内的煤球燃燒着紅彤彤的火焰，照的林萬柱的眼有發疼，他坐在門檻上，咧開嘴角，兩道淚水無聲的劃過他粗糙黝黑的臉頰。
“兒子啊，我終于有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