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房裡出來,蕭黎煙便換了一身衣服,悄悄從後門出去了。
她的目的當然是春風樓。
蕭黎煙到時,春風樓内外早已張燈結彩,朱紅的燈籠沿街高挂,彩綢在檐角随風輕揚,連樓前的石階都灑滿了新摘的花瓣。
她壓低頭,随着熙攘的人群混入樓中。
樓内比往日更加喧鬧,一個巨大的台子幾乎占據了整個一樓大廳,四周花團錦簇。二樓垂下的紅綢如瀑,仆役們正忙着懸挂最後一盞琉璃燈。明日歸甯節的盛宴,此刻已初現雛形。四周圍着的人不少,蕭黎煙想上去隻得從側面上去,卻還不能明目張膽。
明日便是歸甯節,衛夷定會加派人手,此時要見南靈,怕是比登天還難。
她忽然想起盛柒庭。若他在此,兩人配合,或許還能尋個由頭混進去。這個念頭剛起,她便自嘲地抿緊了唇。從前沒有他,她一直都是一個人。那些糾纏的夢境,終究是她一個人的事。
忽然在人群中她看到一個熟人,她唇角揚起,抄起桌上的一壺酒,晃晃悠悠地靠近。
那人突然被撞,驚吓得回頭,剛要開口,卻怔住了。
蕭黎煙挎起他的胳膊,嘴裡一副男人醉酒模樣,嚷嚷着要聽琵琶,那人眼底掠過一絲了然,扶着蕭黎煙上了二樓。
門一關,蕭黎煙立刻松了勁,長舒一口氣。
“殿下,為何又是如此裝扮來?”雲歸的笑容依舊那麼溫和。
蕭黎煙挑挑眉,“今日人多眼雜地,被認出來又要添麻煩。”
雲歸将琵琶放于桌上,給蕭黎煙倒了一杯茶水,“殿下,從前可是不管這些。”
她指尖輕叩杯沿,“沒辦法,最近我成了京中紅人了,你沒聽說?”
這春風樓每日來來往往的官員那麼多,消息比市井傳得都快。
雲歸眉眼含笑,指尖輕撥琴弦:“現在京中何人不知,黎煙公主勇闖大牢救驸馬,據說已經有人在寫殿下的話本了。死對頭成佳偶。”
蕭黎煙扶額歎氣:“别提了,那群老東西正愁找不到由頭參我,要是我出現在這兒,更要惹得他們群情激奮。”
“好,雲歸不打趣殿下了。”他将手搭在琴弦,“殿下想聽什麼曲子?”
蕭黎煙眼波一轉,忽然拍案而起:“雲歸,你也知道,最近發生了不少事,我那個驸馬,根本就不是好東西!”
“盛大人?”雲歸也有些意外。
不等他想,蕭黎煙手錘在桌上,“我好心救他,讓他在府裡好好養傷,他卻鬧着要聽琴!”
“我剛為了他救,得了百官彈劾,他卻好,如此對我!”蕭黎煙義憤填膺,一副痛心疾首模樣。
雲歸連忙安撫:“或許,盛大人身體不适,想聽聽樂曲緩解緩解身心。”
“緩解!”蕭黎煙冷嗤一聲,“他可是明确要請南靈到府上彈琴!”
“南靈?雲歸記得沒錯,隻在上次與公主來,是第一次在春風樓見到盛大人!”
"正是!"蕭黎煙重重拍案,"自那日後他便念念不忘,如今借着傷病為由,愈發肆無忌憚了!"
雲歸眉頭微蹙,“那殿下今日來?”
終于轉回了正題,“本公主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我倒要聽聽這南靈的琴藝究竟有多妙,竟讓他如此惦記!待我回府,定要請三十個樂師日夜彈奏,讓他聽個夠!"
雲歸抿着嘴,心中不禁為盛大人捏了把汗。
蕭黎煙忽地湊近,壓低聲音:“我身份特殊,所以隻能拉着你上了二樓,你帶我到南靈門口,扶着我當成醉酒鬧事的,非要見南靈!”
“這...合适嗎?”
"為了家庭和睦,你定要幫我這回。"蕭黎煙雖作男裝打扮,可那雙杏眼泛起的水光,任誰都難以拒絕。
雲歸站起身,“既然殿下如此要求,雲歸幫您。”
兩人出了門,雲歸扶着蕭黎煙的肩膀,而蕭黎煙不停地掙紮,嘴裡還罵罵咧咧,“小爺不要聽琵琶!我要聽琴!”
最終聽到了南靈門前,蕭黎煙胡亂敲門。
"吱呀"一聲,南靈拉開門,見到雲歸攙着個醉醺醺的男子,不由蹙眉:"雲歸,這是......"
“這位客官就想要聽琴,在房裡鬧個沒完,實在沒有辦法,隻能送到南靈姐姐這兒了。”
南靈本為明日事煩,擺了擺手,“送他下去。”
蕭黎煙适時擡頭,南靈神色一凜,随即不動聲色地扶住她:"既如此......"轉頭對雲歸道,"這位醉得厲害,下去怕要生事,交給我吧。"
雲歸走後,南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咔嗒"落了鎖。
蕭黎煙進去,掃視了一眼南靈的房間,并沒有什麼不同。
“殿下!”南靈突然跪了下去,聲音發顫。
蕭黎煙去扶她,“好端端地為何要跪?”
“衛夷前幾日派人見了我,他威脅我一定要在歸甯節上按照他的要求表演,他...”南靈的眼眶微紅。
“無礙。”蕭黎煙拍了拍她的手,坐到了椅子上,“跟我說說,他是怎麼安排的?”
蕭黎煙目光落在那把古琴上,“邊彈邊說吧。”
南靈心領神會,琴聲起,南靈低聲道來,“他說陛下明日必會駕臨春風樓,在前一天晚上将一東西放到二樓隔闆裡,定要在陛下面前起舞。”
“隔闆?”
南靈點頭,“為了布置方便,媽媽特意在二樓圍欄處做了一個隔間,用來放置一切花瓣或者緞帶。”
第一次來時,南靈便提起過那東西,蕭黎煙問道,“東西看見了嗎?”
“還沒有,但來人說一定會在明日前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