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金娣罵人的聲音就跟會拐彎一樣,街坊鄰居全都聽到了。
隔壁漢子蹲在屋門口,捧着個缺口大碗,吃着高粱飯配炒冬瓜,碗裡還有些黑乎乎的魚蝦醬。
嘿,老蘇家母女倆隔三差五就吵一架,就當是聽了樂子也不錯。
張金娣語氣不好,蘇巧如臉色也不好,她本來下班挺早的,就是為了在道上“偶遇”姜向東才耽誤了回家。
這幾天奇怪得很,姜家的石榴成熟了,蘇巧如左等右等,也沒等到姜向東過來給她送石榴。
姜家種的石榴皮薄汁甜,往年蘇巧如家裡吃不完,還能拿去車間給其他女工,維持她待人接物熱情大方的美好人設。
誰知道今年姜向東就跟聾瞎一樣,怎麼也沒露面!
自從姜雲窈回來、許秋染被抓,蘇巧如就有種莫名的恐慌感,總覺得有什麼事情失去了掌控。
張金娣可不管這些,她心裡隻有蘇宏偉一個,蘇宏偉是肉聯廠的臨時工,都幹了好幾年了還不能轉正。
張金娣盼着蘇巧如能找個好人家,最好是大廠的幹部子弟,好把蘇宏偉的工作轉正。
沒想到這死丫頭一點也不争氣,不光找不到金龜婿,懶惰的連飯都不想做了!
張金娣瞪了蘇巧如一眼,心不甘情不願鑽進廚房做飯了。
蘇家母女消停了,姜雲窈吃夠瓜,才慢悠悠拎着回了家屬院。
*
當晚九點,夜空繁星閃爍,省城輪渡街巷兩邊是土牆紅瓦的建築,遠處碼頭建築物外牆上寫着“候船廳”三個大字。
一班輪船伴随着悠長的汽笛聲,從海面上緩緩駛來,到岸後陸續有提着行李的旅客下船。
顧硯池拎着包裹随人流出了碼頭,他依舊是一身标志性的綠軍裝,軍帽壓住長眉,打下的陰影更襯得鼻梁高挺,俊美又英氣。
停在路邊的吉普車上,從小跟顧硯洲一起長大的發小張遲忍不住感歎,他這個兄弟雖然冷飕飕的一張棺材臉,但是架不住人家長得妖孽啊!
不知道将來那個姑娘能神通廣大,收了這妖孽!
張遲等着顧硯洲上了車,二人說着話,吉普車穿過相對繁華的市區,沿着一條礫石鋪出來的有些颠簸的小路,眺望着碧藍大海,就到了部隊家屬院。
部隊家屬院相對市區環境優美,甯靜祥和,家屬院是一排排的二層紅磚小樓,門口衛兵持槍站崗,能住在裡面的都是部隊退休老領導跟家屬。
陸硯池在門口停留片刻,跟衛兵打聲招呼,驗明身份,吉普車駛進大門。
張遲把好兄弟送回家,自己開車立馬跑了。
他這兄弟每次回家都被顧叔顧嬸催婚,有時候連帶着張遲這個大齡青年也要催一催。
張遲真是怕了這一茬,抛下兄弟跑得毫無負擔,部隊家屬院的條件可比好了不少,顧家小院的玉蘭樹長得茂盛,顧母坐在沙發上看書,客廳裡木地闆擦得蹭亮,留聲機、收音機、電風扇一應俱全,系着圍裙的文嫂子在廚房收拾新鮮魚、肉和野菜。
“媽,文嫂。”
顧母跟文嫂循聲望去,就見顧硯洲立在家門口,一身軍綠色的軍裝穿在身上,整個人顯得挺拔又沉穩。
“兒子回來了?”
“小洲啊?”
“這孩子怎麼回來也不早點打通電話,媽叫文嫂給你下碗海鮮面條。”
顧母一年多沒見兒子,心裡說不想是不可能的,立馬拉着顧硯洲問長問短。
文嫂笑着在邊上擦手。
“媽,我在船上的時候吃過了。”
“吃過了就好。”
顧母見了兒子歡喜不已,問起了顧硯洲這一年多的生活,得到的回答,都是挺好的之類,典型的報喜不報憂。
顧硯洲陪着母親說了會兒話,又到書房跟老爺子下了兩盤棋。
顧父跟兒子耍賴,輸了也不承認自己輸了,顧硯洲捏着棋子輕笑,“爸,您跟大院的叔叔伯伯也這麼耍無賴?“
“兔崽子,敢說你老子!”
顧父知道兒子嘴臭,拿擡起黃花梨木手杖就要敲他一棍,顧硯洲打小跟他爸鬧,眼疾手快剛好起身往後面邁了一大步。
“老爺子,兒子先走了。”
“兔崽子幹啥去?”
“回去好好休息,養好精神給您找兒媳婦去。”
顧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