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桑枝扣好脖子上的絲帶,她心有餘悸地舒口氣:“絲帶是蔣先生給我戴的,好貴,多虧了費先生,不然讓它吹跑了,我都不知道怎麼賠。”
費郁林兩指捏着酒杯細腳,輕晃杯子裡的一點酒液:“還是蔣立信兒子?”
“我不知道他爸爸的名字,他沒告訴過我,他隻說家裡是開服裝廠的,他就是那天送我去見您的蔣先生。”
李桑枝垂眼看華貴的手包:“費先生,我那次和您說我不是情願跟的蔣先生,還求您幫我報警,可我又和他一起,跟着他來郵輪上參加活動。”
她臉紅得要滴血,羞恥到無地自容:“您會不會覺得……我是在……作賤自己?”
費郁林講:“不會。”
李桑枝鼓起勇氣仰起臉看他,讓黏糊糊唇彩覆蓋的唇瓣嗫嚅。
女孩幾次想要說話,最終也隻是把臉轉向遠處夜色。
鹹澀的海風一陣陣吹過,她身上有佛手柑前調搭配琥珀的香水味。
為她選衣服的人給她噴的。
“上次沒機會對您表達謝意,感謝您的幫助,真的謝謝您,祝您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她把手按在領口,朝着男人彎了下腰并送出純樸真摯的祝福,随後就要走,又被變大的海浪聲牽住腳步,忍不住地踩着高跟鞋上前幾步,趴到護欄向下看。
嘩——嘩——
浪聲從下方傳上來,好像被濺到浪花。
海面和夜空連接的地方猶如一個異空間,那樣的夢幻,那樣的神秘。
小女生完全被吸引,人都看傻了。
慈善拍賣已經開始,賓客都在宴會廳,觀景台一時半會沒有第三人踏入。
費郁林閑散地背身倚着護欄,下颌微擡,他半阖眼,從眉骨到鼻梁下至唇鋒的線條十分英俊,像一幅立體畫。
男人這個物種多樣化,有的長得很花亂玩,總把性挂嘴邊,像有性/瘾,有的長得專一深情,但是極難動心,不沾淫/迷的性和欲。
李桑枝不看海了,她偷偷看他側臉,看了好久好久,然後在他終于從半阖的眼眸下掃來深沉目光時,快速移開視線,頻繁理頭發的動作,暴露她被當場抓包的慌張。
小女生一弄頭發,耳環和手鍊就清脆響。
費郁林閉目養神。
風裡有柔柔的聲音, “費先生,我聽說了您父親的事,您節哀。”
費郁林淡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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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景台放有真皮沙發座椅,水果點心和酒櫃,角落還擺着一台複古留聲機。
李桑枝去走走,沒亂碰亂拿,放下手包就回到護欄那裡,她臉上的妝容是專業人士設計,本就大的眼睛畫了全包眼線,看着更大。
她總是想去揉眼睛,要去揉眼睛,揉得眼線暈開成一團,倒也不醜。
顯然是沒畫過妝,不舒服。
李桑枝趴在護欄張望,視野裡不是深黑海面,而是皮鞋黑襪和筆挺的西褲,她疑惑道:“您不下去嗎?拍賣的東西要是有你您要的,不就被别人買走了啊。”
費董沒有置若罔聞,他說:“沒事,我姐在。”
“這樣哦。”李桑枝看見甲闆上出現了一對夫妻帶個小孩,她感歎,“好幸福啊。”
賓客裡不論是夫妻,還是未婚夫妻,無一例外都是豪門聯姻。
這個場合隻有甲闆上的那對夫妻帶了孩子,非常的不合适。
如果是孩子想坐遊輪出海玩,完全可以另選時間。
要不是孩子自己想來,那就是大人的強制。
夫妻倆應該是吵過架,女的抱着孩子看海對岸霓虹,男的在旁邊拿着玩具車,肢體語言透着不耐煩。
站在觀景台旁觀的小女生内心單純,想不到陰暗醜陋的現實,她還在羨慕那一家三口。
“有爸爸媽媽陪着,到哪兒都開心。”李桑枝雙手撐着護欄扭臉,“費先生,您的孩子多大了啊?”
費郁林破天荒地微愣:“還沒結婚。”
李桑枝呆滞片刻,語無倫次道:“對不起,我以為您……我不是說您年紀老,我看您……”
不知道說什麼了,慌了神腦子也亂,她小心翼翼看他,眼裡有懊悔和不安。
費郁林寬容道:“别緊張,和你比,我年紀是老。”
李桑枝抓抓塗了層粉的臉頰:“啊……我十九歲……”
費郁林襯衣領下的喉頭滾動,嗓音磁性而渾沉:“我大你十歲。”
李桑枝垂了垂眼:“才大十歲啊……”
費郁林頗有分寸感地揶揄:“怎麼,我看起來大你二十歲?”
李桑枝連忙又是搖頭又是擺手:“沒有沒有,一點都沒有,您特别年輕,真的,特别特别年輕。”
男人穩重優雅卻不嚴肅古闆,他聽到這話,結實的胸膛震動着低笑幾聲,周身散發吸引人的荷爾蒙氣息。
成熟男性的魅力,由淵博學識和豐富閱曆,以及卓越能力組成,那不是狂妄自大的小年輕能比的。
李桑枝清亮幹淨的大眼一眨不眨:“費先生,像您這樣的成功人士,日子過的也會有無聊的時候嗎?”
費郁林笑笑:“怎會沒有。”
李桑枝小聲嘟囔:“真的假的啊,不會是忽悠我的吧,好難信,不是說錢治百病……”
到費郁林這層面,身邊不曾出現過這樣膚淺俗氣的理論和概念。
也不會接觸到毫無營養的話題。
他在外雖是一貫的和顔悅色謙遜有禮,卻不太有人和他閑聊,更不要說是晚輩。
小女生文靜膽怯的問些話,讓他心頭那股倦意減輕了些。
費董在這一刻似乎略懂磕,為什麼周圍無論男女都憐愛十八九歲的少年人。
蓬勃的青春氣息的确……
費郁林飲掉剩下的酒液,擡腳離開護欄邊去休閑區,放下酒杯坐在沙發上,他沒解開西裝扣子岔開腿,也沒松扯領帶,摘袖扣折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