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爹看到了譚麗娜的表妹。
穿着他兒子審美的外國品牌短袖搭牛仔褲,尺碼不大不小剛剛好,人畜無害的乖乖女長相,身子單薄,一陣稍微大點兒的風就能吹倒。
出生于農村的姑娘,一股子純真又樸實的味道。
然而蔣爹年輕時收過鴨毛幹過工地做過修鞋的,一路從底層摸爬滾打上來,他見多識廣眼光毒辣,暗地觀察一會就發現了小姑娘柔弱外表下的冷漠,眼波流轉間的小心思和他預料的一樣多。
她把他兒子當一塊翹闆一個墊腳石,她想要的風景不在他兒子這裡,她不會停留多久。
到時他兒子應該陷得不深,可能甚至都沒意識到自己的感情。
蔣爹現在不能跟兒子把話說透了,兒子正在興頭上,他說了,攔了,一個不好就壞事。
蠢兒子戒備道:“爸,你盯着我女人看什麼,老牛想吃嫩草?”
蔣爹:“……”
他瞥了眼文文靜靜地站在路邊的小丫頭。
蠢兒子直接擋他視線,臉孔繃緊眼神陰鸷,像是下一刻就要無法無天的打他老子。
而那小丫頭似乎沒注意到兒子要打老子,看都沒看一眼。
蔣爹忽然想起前段時間的蹊跷事來,他再看小丫頭的眼神就有些不一樣,表妹比表姐還大膽。
老蔣真心盼望她盡早去想要的風景地帶,别影響他兒子太多。他咽下歎氣,抹了把臉,橫眉豎眼道:“臭小子,你爸能是禽獸?”
蔣複有理有據:“你同齡人裡面,多的是把還沒自己孩子大的養起來做情人,普遍現象。”
“他們是他們,你爸是你爸。”蔣爹沒好氣,“你什麼時候看我養小情人?”
“那你要我帶她一起?”蔣複想到另一種可能,“爸,你該不會覺得她們是表姐妹,就想把她送到那老頭面前沖喜吧?靠,她倆除了都是女的,長得沒一處像的。”
蔣爹給他後背一掌,話是對小丫頭說的。
“李小姐,我跟我兒子有事說,我們一個車,你一個車。”
李桑枝忐忑不安地看向蔣複。
那是一種依賴的眼神。
蔣複感覺自己在掌控她命運,他渾身每根血管裡的血液流速都加快,有些激動地走過去摸摸她發頂,前所未有的溫柔:“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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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輛車一前一後出發去費家。
蔣複癱在後座轉手機:“爸,現在去合适嗎,人家爹病重,他們哪顧得了我們。”
“說的就跟他們爹不病重。”蔣爹搓核桃,“他們就顧得了我們一樣。”
蔣複挺心高氣傲,沒法巴結奉承看誰臉色,腰比鋼管硬,他很不情願跑這趟,尤其還帶着他女人。
讓她看到他被他爸押着給人道歉,在費郁林面前低一頭,多他媽窒息。
蔣複後悔在他爸的威脅下帶上李桑枝,現在隻想來個隕石,他煩道:“那還去個屁。”
“必須去!”
蔣爹胖了一圈,老粗的金鍊子嵌在脖子皮肉裡,啤酒肚更鼓了,他有鬧心的事,算是他貴人的老友馮明華一直和他說千萬不要為了繞開關稅走在違法邊緣,同行們的那些門路現在沒查,不代表以後不會查,那是頭上懸把刀,睡覺都不踏實。
最近他才知道,馮明華頭上早就懸着刀了。
馮明華瞞着他偷偷加入了越來越壯大的野路子隊伍,給人送拉菲,整箱整箱的送。
蔣爹揭穿老友被嘲“老實人”“落伍”,他氣歸氣,卻還是堅持通過合法合規的操作發财,不走歪門邪道。
這事蔣爹沒告訴兒子,兩家小輩玩得好。
馮明華原本還答應他女兒歡歡将來嫁進蔣家。
蔣爹收收思緒去開車裡儲物櫃,金閃閃的勞力士磕到身前桌闆上面:“就得這時候去,趕早不趕晚。”
蔣複搞不清他爸的想法,他瞥到不知道哪天掉在腳墊上的港币現金,随便踢開:“老蔣,你打的什麼主意?”
“還打主意,你爸沒那智商。”蔣爹端着紫砂杯嘬口茶,“安穩點,别想了,到那兒該彎腰彎腰,嘴皮子利索些,你表現好讨費老滿意,你爸我就趁機說‘您老要是不嫌棄,就讓我兒子給您使喚’,這話說了又不閃舌頭,萬一成了那不得。”
蔣複更窒息了:“人家不缺兒子,有三兒。”
“呸。”蔣爹把嘬進嘴的茶葉吐到紫砂杯子裡,“這你别管。”
蔣複想跳車,今兒他這臉是非丢不可嗎,真不能下隕石?他坐起來,拎走他爸的那壺茶水,拿開蓋子對着壺嘴喝光,存心表達不滿。
他爸沒訓他,光顧着看手表,蠻急的。
蔣複都聽見他爸敲算盤聲了,他又開始猜測:“你硬要趕這時候拉着我去賠禮,是不是算着費老頭撐不過去,費家動蕩,你好第一時間判斷出局勢變化?爸,你把手上所有資金都拿去買‘天泰地産’的股票了?”
“叫你别想了你還想,越想越離譜,還股票,你爸看都看不會,更不要說炒。”蔣爹的聲音被喇叭聲遮蓋。
堵車了,保镖兼司機在狂按喇叭,蔣爹湊上前拿手削他頭:“說他媽多少遍了!低調低調低調!”
蔣爹吼的嗓子疼,才發達多久就飄,小輩一個比一個狂,他翹二郎腿:“兒啊,這麼說吧,除了費郁林出事,費家誰死都不會動蕩。”
蔣複扯扯唇:“有你這麼吹的嗎。”
“别不信,費郁林雖然是老幺,但他哥哥姐姐都聽他的,他是主心骨。”蔣爹接了個電話,叫保镖把挂在車前纏一起的開關銅錢繩子分開,然後對兒子說,“先回去。”
蔣複按捺住狂喜:“爸,什麼情況,都半路了還調頭?”
蔣爹大力抓頭皮,吹掉指甲裡的皮屑:“斷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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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老頭的葬禮由最小的兒子主事,京市有頭有臉的都去了。
蔣家父子也有現身,他們沒能和費郁林說上話。
這兩年蔣爹聽好些精英人才說房地産業将來是香饽饽,他也想搞兩下。
費家是房地産業的龍頭老大,蔣爹就算不交好,也不能得罪。
朋友可以少,敵人不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