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為人類,如何能把這些小厮女使比作貓兒狗兒呢,實在過分了些。
劉郴看着文故知與俞蘊二人臉上的神色變了又變,陰晴不定。他隻得很大聲的歎了口氣,狠狠往文故知手臂新傷的位置拍了一巴掌換回文故知的注意,在他投來的怒意一眼中劉郴很無辜的開口催促道。
“文大人,俞司卿,咱們能幹活了嗎”
俞蘊被喊得回了神,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向着劉郴吩咐道,“請副指揮使将喬世子府上的侍從帶到内室,其餘一幹人等留待室外”。
劉郴領命而去,他辦事确實可靠,不出片刻的功夫已經從人群中帶出幾人,還初步摸清了身份。
堂堂世子出行聲勢卻極小,隻有随行女使一人,貼身小厮一人,随從三人,另有三五個車馬侍衛留在岸上沒有登船,此刻并不在牢中。劉郴把那女使小厮随從五人送進審訊内室,自己捏着記錄冊子也自覺地跟着俞蘊和文故知身後往裡去。
他從昨晚忍到現在,早已經受不了這群侍從自命不凡的模樣,就想趁此機會好好恐吓一番,殺殺他們莫名其妙的銳氣。
沒成想文故知一個扭身把他攔在門口了,什麼都沒解釋,審訊室的門就在劉郴眼前關閉,他跟着所有人一同被留在了室外。
劉郴與獄卒大眼瞪小眼,十分茫然。
俞蘊将文故知猶豫思考的神色盡收眼底,大概明白了幾分他的顧慮,但也沒出聲說什麼。
她現在沒有功夫處理文故知與副将的上下級官場問題,現在内室隻有他們二人和五個嫌犯,最主要的目标是如何撬開他們的嘴。
文故知先發制人,越過俞蘊,他腳步緩慢的走到審訊桌前。
什麼都不問,他的表情神色一改往日的溫和穩重,盯着那五人的目光狠戾如虎狼,視線從一張張臉上掃過去,配合他來回踱步的節奏,沉沉如心跳的腳步聲在不大一間陰森房間内奏起如鼓點一般的聲響。
威壓瞬時間籠罩下來,衆人才仿佛剛意識到文故知是戰場上下來的,他的人和他的刀都是真正見過血,殺過人的。
五個人中有兩個随從率先頂不住壓力,軟着腳跪倒在地上不住的磕頭懇求文故知饒他們性命
“我,我什麼都會說的,大人求你饒我性命,我一家老小指着我吃飯呢,還有我那婆娘.......”
随從止不住的磕頭聲響在室内,此起彼伏的慌亂叫嚷聲中,文故知被煩的厲害,手握成拳“砰”一聲用力砸在桌上,吓得兩個随從渾身一顫,隻敢低頭趴伏不敢再出聲。
“問什麼答什麼,别浪費我時間”文故知的表情冷漠到極點,壓根不想理會他們嘴裡的老少家眷,他回身坐到椅子上,身體輕松的後仰着,眼神挪去觀察牆壁上形态各異的審訊刑具。
“說說吧,你們在府裡各做什麼差事,還有世子上船前後的情況,說話前仔細過了腦子再回答啊,我可沒多少耐心”文故知從桌面擺放的一應刑具中摸出把小刀來握在掌心耍玩,漫不經心的發問。
聞言,跪伏在地的兩個人忙不疊的率先回答,另一個相同打扮的随從也立刻跟着跪下來,其中一人回道。“回大人的話,我兄弟三人都是府中的家丁,仗着會些棍棒拳腳平日裡做看家護院的差事,這次上船是跟着殿下做個随行護衛。”
“說是随行護衛,但也不配上殿的,我們就隻在後艙廂房候着世子差遣罷了,哪也沒去。”
家丁說話之間言辭懇切,神色真摯。文故知觀察着他倆狀态,轉頭向俞蘊确認。
方才俞蘊從劉郴那接過了上船的登記冊子,現在對着他倆所說查證一番,确是實話。
在文故知對這五人的恐吓過程中,俞蘊全程在室内陰影處抱臂旁觀,她那雙精明狐狸眼在黑暗的室内反射着燭火的亮光,将五人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這三個家丁狀态與反應都十分正常,被拿出殺生戾氣的文故知輕輕恐吓就吓破了膽,什麼話都往外掏,俞蘊捉了點關鍵信息記下來,剩下的雞毛蒜皮沒任何價值,她嫌吵,屈指敲門讓劉郴進來把他三人攙走。
她的關注重心落在最右側邊緣默立的侍女身上。
那侍女圓臉杏核眼,瞧着年紀不大。穿一身鵝黃侍女服襯得嬌俏可愛,發辮上還墜着兩片葉子狀的小銀環。
俞蘊翻了翻冊子,正如她發飾形狀,婢女名叫銀杏。
這銀杏在文故知恐吓審訊其他人時全程都顯得十分冷靜,沒有哭嚎也沒有言語,俞蘊看着她強行壓抑住抖如篩糠的身體,揚起笑臉握着身邊另一個男子的手輕聲細語的安慰着。
神色溫和,身上洗脫色的淺淺鵝黃是這間陰濕可怖的審訊室内唯一的亮色。
被她護在身側安慰的男子看着反而比銀杏年紀大些,他已經束發,身量也接近成人。他像是被吓壞了似的始終低垂着頭靠在銀杏身邊,從小他一頭的婢女身上汲取安慰。
頭垂的實在太低,俞蘊看不見他的臉,按着那身淺灰色侍從服飾在名冊上翻翻找找,才在名單最末尾找到他的名字。
此人應是世子府貼身長随,兆隐。
這二人一個貼身女使,一個貼身小厮,都有合理的名頭能随時進出世子卧房。
俞蘊給文故知遞去眼色,後者接收到她的眼神意味時先是詫異的愣怔片刻,似乎對她無聲的提議感到意外,但立刻就應允下來。
文故知勾勾唇角揚起個富有侵略性的笑容,他表情裡帶着玩味與審視,從椅子上站起來,退位讓賢,把主場讓給俞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