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蘊攥了攥拳,褐色碎成粉末從她掌心墜落。
她注視着褐色粉末落在黑石磚上消失無影,像不明白為什麼血液會幹涸,茫然的擡頭去看梅之榕的身影,想從她哪裡得到一個答案。
梅之榕知道她要問什麼。
城内器靈作亂為什麼捉不到,是否是調虎離山,與禦船上的酒杯器靈是否有關。
屠殺尚器監典冊院是尋仇,還是早有預謀。
滿院衛烏使屍體,俞蘊是他們的司卿,她需要一個答案,衛烏使需要一個答案。
而梅之榕搖了搖頭。
她眉目間透出的擔憂和關切能輕輕托起俞蘊雜亂的心緒,卻無法給出一個答案。
事态實在詭谲,她也看不清。
梅之榕隻是在俞蘊身邊坐下,半強硬的把她的頭扳到自己肩上渡給她幾分溫暖。
兩人面對這院門無言。
快回來吧,院長。梅之榕想。
不知道是否回應她的祈禱,院外響起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帶着幾人的身影向着議事堂而來。
堂上二人一起看去。
來的卻不是院長,而是先前被俞蘊派往典錄司的三處指揮使,柴苻。
他是軍隊上退下來的,原本是操練新兵的團練使,來衛遣司也不過十五年,負責院裡一衆衛烏使的訓練工作。
是個黝黑憨厚的漢子。
見來人不是院長,梅之榕有點失望。
同樣令她感到失望的是肩頭消失的屬于俞蘊的重量,她感受到肩頭一輕。
像是曾經有一隻小鳥停留又離去,那麼輕,沒有溫度,無聲無息,仿佛沒有來過。
茫然的俞蘊又成為衛遣司的俞司卿。
她走下台階迎向柴苻。
卻沒想到柴苻接下來說出的話成為了她的答案。
俞蘊轉頭看向梅之榕,後者已經站起身,正神情複雜的看着他們。
典錄司遇襲。
尚器監典冊院下屬三個分部,鑒器司,典錄司,衛遣司。
衛遣司負責收容,外派執行器靈捉捕任務,兼顧院内日常巡邏保衛工作,司内人員為衛烏使,經過特殊訓練是武力部門。
鑒器司負責器靈的研究工作,衛遣司外捕的器靈都要交由鑒器司作研究,劃分器靈等級、攻擊性、類型等,通過多番實驗判斷器靈是否有利用價值,或對攻擊□□靈作無害化處理,司中人員為則錄郎,為着研究,少部分則錄郎也擅長控制器靈作為日常輔助。
如遇險情,這兩司從各方面來看都是敵人首要攻擊目标,因此在布防上多有注意,也有在困境中自保的能力。
唯獨典錄司不同。
典錄司為尚器監典冊院負責收錄器靈信息的部門,若一件無主器靈被捕獲,研究的資料交到他們手中,則司内典錄郎會根據器靈的來源進行走訪,詢問,調查。再根據收集到的器靈各類信息,包括來源,原主,經曆,職責等等,結合鑒器司對器靈功能的研究報告,編輯整理成那件器靈的“身份說明”,保存在院中。
典錄司中典錄郎為朝廷科考選拔,再根據意願分配而來,是最傳統的文士學子。
才華斐然,滿腹經綸,卻不要提抵抗什麼襲擊了。
柴苻想不通刺客襲擊典錄司的原因。
梅之榕留守正院議事堂,他帶着俞蘊去典錄司時那裡已經被三處已經接管。
典錄司司卿是個年近六旬的老者,坐在院中一把太師椅上止不住的歎氣,雙手在身前交疊,愁容滿面。
見柴苻帶着俞蘊來,他攙着椅子便要顫顫巍巍的站起來,候在身後的兩名三處衛烏使趕忙上前攙扶。
俞蘊進院時便檢查了周圍環境,典錄司在院中最深處,主要建築最後方為貯存書籍典冊的藏書閣,而院中景色宜人,橫穿一道活水,又有石山與松竹造景。
典錄司沒有什麼下人,隻有典錄郎和侍奉筆墨的書童,院内花草景觀連同庭院灑掃都是這位老司卿帶着一衆典錄郎親曆親為。
文人喜歡這些,俞蘊想起些往事。
小時候她常到這裡來。
如今再看,不同于外院和衛遣司屍橫遍地人間煉獄的模樣,典錄司内近乎一切如常。
院落内沒有明顯打鬥痕迹,各房屋門窗也都正常閉合。
路上柴苻與她介紹過,元宵節老司卿讓典錄司休沐,典錄郎們大多出院去與家人相聚或參加雅集詩會,留守院中的不多。
留守的也隻是被迷暈在各自房間裡,迷香從窗戶進去,毒性并不大,柴苻看過,再有約莫一刻鐘便能醒來。
為何要襲擊典錄司。
柴苻搖搖頭,老司卿隻點名要與俞蘊說。
現在俞蘊站在眼前,老司卿依然閉不肯言,他頭發已然花白,眼神卻清明銳利,掃過在場三處衛烏使與柴苻。
甚至是屋内昏迷未醒的幾個典錄郎。
他要求所有人撤出院外,隻留俞蘊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