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京都内有如此兇徒而禁軍束手無策,那朕呢?改日那刺客覺得當街襲擊禦船不夠彰顯他威望,要來皇宮刺殺朕,難道朕也引頸受戮嗎"
"不,陛下...."文故知張嘴欲辯,還未組織好語言向聖上說明便被身側健步走來的偉岸身影打斷。
有人自殿外大步而來。
那人身軀偉岸,聲音儒雅。文故知不認識他,沒有回頭,大殿上他孤身一人仰着頭,堅持要為禁軍也博一博公道。
沒想到那人深夜上殿張嘴第一句話卻是為他撐腰。
"陛下,此事為器靈作亂,與文統領及其麾下禁軍無關"
那身影一身暗紅色官袍,前胸後背各綴一塊方形補子,上以金線繡錦雞紋樣.頭戴六梁烏紗帽,革帶绶帶一應俱全,是在場衆人内朝服穿戴最整齊者。
此刻正越過一衆跪伏的官員,筆直向正前方皇帝走來,身後跟着個小步匆匆跑着的内官。
眼看着追不上,那内官在殿外止住腳步,憋一口氣拉長了嗓子報。
"尚器監典冊院,從二品都督,院長,俞泊峤到!"
随話音落,俞泊峤站定在皇帝身前,在文故知身邊,他正冠震袖,下跪行禮。
"臣俞泊峤,拜見陛下"
"俞院長"
皇帝的怒氣被打斷,他面色冷峻,将眼神從文故知身上轉向俞泊峤,負手在身後慢悠悠轉去他身前。
"禦船遇襲,朕正忙着治他的罪,尚器監有什麼事,你等明日早朝再奏吧"随意揮了揮手,皇帝指向一旁的文故知,示意他退下
"禦船遇襲之事臣有事要奏"俞泊峤依舊跪在原地。
"我院查明,船上之事為器靈作亂,普通兵士無法抵抗,禁軍無罪"
"大膽!"
皇帝陡然拔高音量,居高臨下審視道。
"禦船安保由禁軍負責,喬世子死在船上,朕治他們的罪合情合理!與你尚器監典冊院無關,俞院長,不要給自己找麻煩"
俞泊峤收下這份尖銳的暗示,嘴角揚了揚,他點頭應是。
"回陛下,世子慘死,老臣也感到悲痛,陛下應當嚴懲兇手,還喬世子與澄王殿下公道"俞泊峤道。
文故知聞言猛地擡頭,被身後半步的副将劉郴眼疾手快抓住,強拉着袖子按下。
見他識趣,皇帝火氣略消,冷哼一聲道,"那你就速速退下,不要在這兒添亂"
俞泊峤沒走,卻繼續說道。
"但臣也需禀明陛下,事發之時禁軍傳訊救駕,我院衛遣司司卿帶飛駁組衛烏使馳援現場,曾親眼目睹船上異狀,已發現并捕獲造成禦船亂象的器靈-鎏金銀钿團花酒杯"
"那酒杯器靈現在我院鑒器司,待核查分析後,我會親自将相關資料文書送到宮中,屆時陛下可随意派人來查"
文故知急忙點頭應是。
皇帝聽了俞泊峤的話被氣得說不出話來,又是一次冷笑,他在台階上緩慢踱步,若有所思,眼神在一老一小兩個身上逡巡,半響,他不悅道。
"器物異常自古以來便有記錄,先帝在任期間設立尚器監典冊院專門管轄器靈相關事務,送來的資料朕也看過"
"全國各處上報的加起來每年不過數十起,其中大多隻是形态異常或狀态異常"
"依你所言,今夜禦船作亂者是酒杯器靈,那麼小小一個酒杯就能重創禁軍,造成禦船大亂?"
"是,陛下"俞泊峤語氣堅定
"具有重大危害的器靈數量極少,但并非沒有.至于此杯具體危險性如何,還需細細研究後才可得知"
語畢,皇帝長長的沉默,他在長階上緩慢踱步,一直到文故知雙膝都跪的酸疼麻木,才終于聽見上首明黃身影落座回龍椅傳來的輕響
"嗯,俞院長所言有理"
語調平緩,長明燈燭心搖曳,皇帝神色隐在龍椅投下的陰影裡,分辨不出喜怒。
文故知懸着的心落地,頓感輕松,長舒一口氣。
卻見身後跪伏在最後的一個綠袍官員探頭探腦與一内官對上眼,内官上前後那人與他耳語一番後便被領着從側面繞去陛下身前。
離得太遠,文故知聽不清具體内容,隻在二人經過時隐約聽見些"遍布","全員"的字眼,官員的臉文故知看了,不熟悉也不認識,似乎是不常上殿前的禮部官員,正側頭想與劉郴詢問時明銳的捕捉到二人嘴裡一閃而過的詞語。
"衛烏使"
文故知小聲跟着念了一遍,看向跪在身邊的俞泊峤,正巧對上後者的眼神,老者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用眼神叫他安心。
皇帝的聲音在此時傳來。
"俞院長"
"臣在"
"聽聞今夜不止皇家禦船遇襲,京都城内四處百姓居所亦有器靈作亂迹象,衛遣司前去處理之下仍有受災百姓與商賈千餘戶,可有此事?"
"回陛下,臣此次深夜前來便是為了此事"
說着,俞泊峤突然拱手俯身,震袖下跪,磕頭高聲喊道。
"有賊人趁我院衛遣司忙于城内四處救助百姓,院内空虛之時,突襲尚器監典冊院,屠殺我院值守衛烏使連同典錄司則錄郎共計四十餘人"
"血腥殘暴,其罪罄竹難書!"
"懇請陛下,為我院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