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碗歪在一邊,湯汁滴滴答答往下落,每一滴都像落在繃緊的神經上。
沈嶼捏着她指骨的手,力道一點沒松。指尖壓在骨頭縫裡的感覺,銳利得鑽心。他鼻翼微微翕張了一下,不是呼吸聲,更像是毒蛇嗅到獵物破綻時吐信子的氣流摩擦。
“鐵鏽,”他聲音啞得像是冰層裂開條縫,字字冷硬,砸在地上,“蘇小姐的湯……喜歡往裡加佐料?還是……”他眼神在她手背上那幾處燙得油亮的紅點上刮過,如同在檢視一份物證,“……眼睛好了點,碗裡的雜質……看得見了?”
試探。冰錐一樣紮過來。帶血的倒鈎。
蘇晚猛地抽手!
不是掙脫,是爆發!
左手快如閃電!不顧那碗殘留的燙邊!一把薅住沈嶼那隻鉗在自己右手傷處的手腕!掌心狠狠壓住他腕骨突起的硬結!力量大得像要捏斷!
兩人手腕瞬間死死絞在一起!皮膚緊繃地摩擦!滾燙的湯水蹭在兩人緊箍的手腕連接處,燙得皮肉一縮!
“湯裡有鐵屑?”蘇晚的聲音陡然拔高,又冷又硬,像冰彈子砸在他臉上。她猛地發力,把沈嶼那條纏着繃帶的傷臂狠狠朝自己方向一扯!
沈嶼悶哼一聲!身體被這巨大的力道拽得前傾!繃帶下的左肩傷口發出撕裂般的銳痛!他眼底的冰殼終于被劇痛撞開一絲裂縫!暴戾瞬間沸騰!
另一隻手如同毒蛇出洞,帶着風聲抓向蘇晚頸側!
就在這殺意和肢體絞纏徹底失控的炸點!
“嗚……”
一聲細小、綿軟、帶着滿滿依戀的嗚咽聲,如同最細的針尖,輕輕戳破了繃緊的殺氣球。
蜷在床腳被子褶皺裡的小幼犬,大概是被這壓抑的氣氛吓醒了,又或許是單純地想靠近那份它唯一熟悉的體溫。細小的身體微微撐起來,濕漉漉的琥珀色大眼茫然地望着床中間劍拔弩張的兩個龐然大物。毛茸茸的小尾巴尖兒極其微弱地搖了搖,發出那一聲如同撒嬌、又像示好般的輕哼。
這一聲,微弱得像幻覺。
卻讓那隻抓向蘇晚咽喉的手,猛地僵死在半空!
動作凝固!
沈嶼的身體停在了一個極端别扭的前傾角度,肩背繃帶的邊緣,一片更深、更刺目的血紅正飛快地洇出來。那隻手懸停在蘇晚喉前半寸的陰影裡,指節凸起猙獰,指甲邊緣都繃得發白。手背上跳動的青筋如同被瞬間凍僵的小蛇。
眼底沸騰的殺意被這一聲嗚咽撕開了一道口子,有什麼更深、更沉的東西在那冰封之下翻滾。
蘇晚壓在他腕骨上的掌心,清晰地感受到皮膚下那被強行中斷的脈搏,如同被掐住喉嚨的狂獸,猛烈地撞擊着束縛。
一滴滾燙的雞湯,終于從兩人緊扣在一起的手腕間隙,緩緩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