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凝固得像塊冰,慘白的頂燈澆在沈嶼臉上,隻有床頭那盞孤燈還在硬撐着一小團暖黃。他仰躺着,臉上像是冰雕出來似的,沒有一絲表情。細密的汗就藏在鬓角,喉結在輕輕滾動,像是在跟憋屈的呼吸較勁。
蘇晚的步子輕得像貓,停在離病床一步遠的地方。手裡端着厚瓷湯碗,熱氣順着碗邊慢悠悠往上飄,裹着點紅棗炖雞的暖香,混在消毒水味兒裡顯得有點紮眼。
“喝點。”她聲音沒半點溫度,仿佛就跟端湯這事兒沒一點關系似的。手随意往前一遞,碗底還墊着塊深色的硬木托闆。
沈嶼的眼皮沒動。幹裂的唇縫抿得死緊,繃得像割刀似的線,嘴角那點暗紅的血痂亮得紮眼。
湯碗就那麼不尴不尬地懸在半空。熱氣凝在空氣裡,細小的油珠子在深金色的湯面上打着轉。
蘇晚的視線沉在湯面底下。突然!她的右手小幅度地一動——指尖撚着湯勺在碗沿裡極其輕地刮了一下,像趕掉一粒看不見的灰。
一小塊比米粒還小的、烏黑的鐵屑,被勺背極其“湊巧”地翻出了湯面!
鐵屑沉在濃湯裡,像針尖掉進泥潭,毫不起眼。油花在它周圍暈開。
蘇晚的眼皮垂着,湯勺“叮”一聲落回碗底,像是嫌燙。
就在勺底撞上白瓷的脆響剛炸開的瞬間——
沈嶼那隻搭在被面上、沾着一小塊深褐色藥漬的右手,猛地暴起!快得帶起一陣風!
根本不是什麼接碗的動作!
五根指頭如同淬過火的鋼爪,帶着股要把骨頭捏碎的狠勁,狠狠抓向蘇晚還托在碗底、墊着托闆的那隻手!
不是手背,不是手腕!
是直接對準她懸空在湯碗邊緣的、那隻手的小指指根與掌骨連接處最脆弱的凹陷關節——狠狠扣了下去!
骨頭摩擦的聲音細得瘆人!
巨大的捏合力道瞬間穿透皮肉!蘇晚托着碗的指骨連着手腕猛地一沉!滾燙的湯汁瞬間潑出來,大半直直砸在她小臂内側!
“嘶!”滾燙尖銳的痛楚激得蘇晚猛地抽氣!
碗“哐當”一聲斜扣在被面上!剩下的湯潑了一片淋漓的深色!粘稠油膩的湯汁順着深灰色絲綢往下淌,幾塊炖軟的枸杞粘在被面上,洇出濕答答的紅印。
蘇晚那隻被死死扣住的右手,手背上瞬間浮起一片被燙紅發亮的油點!針紮似的痛感順着小臂直蹿!
更讓她脊背蹿起寒意的,是捏在自己指根和掌骨凹陷處的那隻鐵鉗!指尖已經深陷進去,抵着骨頭,像要硬生生把那幾塊細小的關節碾碎!
她猛地擡眼!
撞進一雙寒潭似的眼底!沈嶼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半撐起來,他臉上還是那副凍死人的冰殼,汗水順着下颌砸進湯污的被單。那雙深得看不見底的眼睛,像燒着把陰火的礦燈,死死釘在她被迫攤開的掌心和那幾片亮得刺眼的燙痕上!更冷的視線,精準無比地刮過那攤還粘着鐵屑的湯漬!
不是燙傷!他在找她瞬間反應留下的線索!潑出的湯!慌亂下暴露的視野範圍!和那粒被“無意”翻出來的鐵屑被“注意到”的刹那時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