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就在油糕入水的同一刹那!沈嶼左臂肌肉驟然繃緊!那隻擱在被面上的左手猛地彈起半寸!指關節因瞬間爆發的力量而微微泛白!如同沉睡猛獸感知劇痛時的應激痙攣!
他的雙眼猝然睜開!
深不見底的黑瞳如同最幽寒的深淵瞬間撕裂了封閉的濃霧!帶着尚未完全清醒的冰寒殺意與驚怒!目光精準如刀!瞬間撕裂空間的距離!帶着沉沉的重量感狠狠釘在蘇晚臉上!那銳利的目光在觸及她平靜無波的雙眼時,如同撞上一層無形的冰殼!
床頭暖黃的燈暈如同凝固的琥珀。
水流在玻璃杯壁裡瘋狂地旋轉、沖刷、裹挾着油膩的米粒和拉絲的油脂。光影在牆壁上扭曲成混亂的線條。
沈嶼的胸廓急劇起伏了一下!肩胛傷處繃帶下的肌肉随着這急促的呼吸傳來一陣尖銳撕裂的痛楚!他眼底那片被強光驟然驚醒的寒淵冰風,在痛楚和看清目标的雙重沖擊下,如同經曆了一場無聲卻劇烈的雪崩!
翻騰殺意在瞳孔深處瞬間崩塌、坍縮!被更沉厚冰冷的某種東西強行壓制下去!隻剩下一片被生生碾碎的、濃稠得化不開的墨色風暴漩渦!
風暴深處,是尚未平息的驚疑。和一種更深沉的、被攪動撕裂的……疲憊?
他死死地盯着蘇晚的眼睛,目光如同實質的鎖鍊,要将她的靈魂釘穿在燈光冰冷的牆壁上。牙關無聲地咬緊,下颌繃出銳利如刀的硬角線條。那隻彈起的左手因劇痛和驟然爆發的力量失控而劇烈顫抖着,懸在微微起伏的胸口上方幾寸,指關節泛出不自然的慘白,如同垂死掙紮的鷹爪。
蘇晚的指尖還殘留着糯米油脂的溫膩。她就靜靜地站在兩步開外那片明暗的交界處,迎着他足以凍結血液的審視風暴。平靜。甚至帶着一種如同雪山之巅萬年不化的、冷硬的無辜。清亮的眼底清晰地映着玻璃杯壁上瘋狂蕩漾的破碎光斑,也映着他臉上凝固的、被撕裂風暴填滿的冰層裂痕。
沈嶼的左手在劇烈顫抖後,終于重重地砸落在身側的真絲被面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胸膛起伏得更加急促粗重,牽扯着傷處的疼痛感一陣強過一陣。
良久。
他極其緩慢地、無比壓抑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如同要将眼前這混亂不堪的一切,連同肺腑深處因劇痛而翻湧起的銳利氣息——全部吸入那冰海深淵的核心,再重重地、毫無波瀾地壓回去!
然後。
那隻剛剛砸落的手猛地擡起!不是指向蘇晚!而是帶着一股洩憤般的、蠻橫粗暴的力量——一把掃過床沿!
那隻趴在他身側被褥上、圈出一小塊溫暖凹陷的幼犬,被他猛地拂開的臂膀帶得猝不及防!小家夥細小的嗚咽驚叫被堵在喉嚨裡!整個柔軟的黑白小身體狼狽地滾進了被褥更深處的褶皺間!
蘇晚眼底那片冰冷的平靜終于被激起漣漪。
沈嶼的右手卻毫不停頓!他的目光依舊死死鎖在蘇晚臉上,冰冷得不含任何情緒!那隻伸出的右手帶着不容拒絕的、如同判決般的力道——精準無比地攫住了床頭托盤上那隻水波依舊動蕩混濁、漂浮着破碎米粒和油絲的玻璃杯!
指腹捏着冰冷的玻璃杯壁。水面的油花還在無序地折射燈光。
他的手臂擡起!動作沒有絲毫猶豫!杯口徑直轉向他自己——
冰涼的、裹着油粒和米糕碎屑的水觸碰到幹裂的唇沿。
“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