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藝術》專題刊發後,在業内引起不小的震動。杜青山十年來的首次深度訪談,配上林序南用膠片拍攝的極具質感的黑白照片,讓這期雜志在社交媒體上被瘋狂轉發。就連一向苛刻的藝術評論家們也紛紛稱贊《藝術前沿》“找回了創刊初期的銳氣”。
"林序南,周五公司團建,别忘了。“周四下班前,時檸敲了敲他的工位,“這次是去溫泉度假村,過夜的那種。”
林序南正在整理下周的采訪提綱,聞言擡起頭:“全體都去?”
“當然,連季主編都答應了。”時檸壓低聲音,“趙總特意安排的,說是慶祝雜志銷量創新高。”
林序南點點頭,心裡卻有些異樣。自從上次在地下停車場與季敬禹的談話後,他總覺得趙明泫對《地下藝術》專題的成功并不樂見。這次突然組織的團建,隐約透着股刻意為之的氣息。
周五早晨,公司大巴載着全體員工向城外的溫泉度假村駛去。林序南選了靠窗的位置,看着城市景觀逐漸被青山取代。車内歡聲笑語,同事們讨論着待會兒的溫泉和晚餐,隻有他注意到坐在前排的季敬禹始終沉默地望着窗外,手指在膝蓋上無意識地敲擊着某種節奏。
“嘿,大攝影師。”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林序南轉頭,看到市場部的安珞正沖他微笑,“你那組杜青山的照片拍得太棒了,能不能教教我膠片相機怎麼用?”
安珞是雜志社的平面設計,入職比林序南早半年,平時交集不多。她今天穿了件淡藍色連衣裙,發梢還别着個小小的櫻花發卡,看起來比辦公室裡活潑許多。
“其實那台相機是季主編借我的…”林序南有些不好意思。
“"真的?”安珞眼睛一亮,“沒想到季老大還玩膠片。我一直以為他隻關心銷量數據呢。”
林序南正想解釋,車子突然一個急刹。前排傳來一陣騷動,有人驚呼:“季主編!您沒事吧?”
林序南探頭望去,隻見季敬禹臉色蒼白地扶着座椅,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坐在他旁邊的趙明理正關切地遞上礦泉水,但眼神卻銳利地掃視着季敬禹的反應。
“沒事,隻是有點暈車。”季敬禹接過水,勉強笑了笑,“繼續走吧。”
度假村坐落在半山腰,由幾棟仿古建築組成,周圍環繞着溫泉池和竹林。分配房間時,林序南意外地發現自己和季敬禹被安排在相鄰的房間。
“公司訂房時出了點差錯。”前台小姐抱歉地說,“其他房間都滿了。”
放好行李後,林序南猶豫着敲響了季敬禹的房門。等了片刻沒有回應,他正準備離開,門卻突然開了。
季敬禹已經換上了休閑的白色棉麻襯衫,頭發還有些濕,看起來剛洗過臉。沒有了往日的西裝領帶,他整個人顯得年輕了許多,但眉宇間的疲憊也更明顯了。
“有事?”季敬禹問道,聲音比平時沙啞。
“我…我看您車上不太舒服,想問問需要藥嗎?我帶了暈車藥。”
季敬禹搖搖頭:“不是暈車。”他頓了頓,似乎在考慮要不要繼續說下去,“老毛病了,壓力大時會發作。”
林序南第一次聽季敬禹談起自己的健康問題,不知該如何接話。走廊盡頭傳來同事們的談笑聲,季敬禹側身讓出通道:“進來吧。“
房間比林序南想象中簡潔,行李箱整齊地放在角落,桌上隻有一台筆記本電腦和一瓶藥。季敬禹注意到他的目光,随手将藥瓶收進了抽屜。
“杜青山那期反響很好。”季敬禹在窗邊的椅子上坐下,“董事會已經同意增加這類深度内容的比重。”
林序南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但趙總似乎不太高興?”
“趙明泫隻關心上市進度。”季敬禹冷笑一聲,“他巴不得每期都做奢侈品特輯”。窗外竹林沙沙作響,陽光透過葉隙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那為什麼還同意這次團建?”
“政治需要。”季敬禹揉了揉太陽穴,“表面上大家其樂融融,實際上…”他突然停住,搖了搖頭,“算了,不說這個。晚上篝火晚會,你準備節目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