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畫是歪歪扭扭,如一隻又黑又粗的長蟲在紙上挪動,寫出的不能說是一個字,倒像是好幾個偏旁互不認識,誰也不想挨着誰。
姜枝意持起毛筆,試着将它們湊在一起,寫了好幾個字,最終得出應是個“淩”。
可不巧,溫九淩的名字裡正有此字,姜枝意笑了笑,倒是想不出專橫跋扈的陳芸煙竟會看上溫九淩,這倒是解釋清楚,為什麼陳芸煙一夜之間離奇失蹤。
陳謙茲和白氏怎會同意讓縫人做女婿,陳芸煙便與心悅之人相約私奔了。
能讓陳芸煙放棄穿金戴銀,這人是有多大魅力?
即是私奔,陳芸煙為何又死在了荒郊野嶺,溫九淩卻不見了,如此一來,倒是符合,殺完人逃跑這一說。
而忘憂道長在溫九淩失蹤後,頭部受傷昏迷于海邊,能在海邊發現,就隻有一種情況,走水路,情急之下跳水,被水沖刷到此處,再被老漁夫所救,一切倒是都連起來了。
可忘憂道長并不是溫九淩,兇手為什麼要找他呢?找他做替死鬼?
奇怪。
姜枝意打量起眼前的玉蘭,看着也不像在騙她,不應該啊,若是陳芸煙喜歡溫九淩,玉蘭作為貼身婢女,可什麼都不知道,
玉蘭被姜枝意盯着的目光感到不适,頭不知覺的低下,“娘子,為何這般看着我?”
姜枝意走到她的身邊,揉着她的的發間,“陳芸煙的貼身婢女是不是除了你,玉蘭,還有一人?”
“并且,你隻在白日裡照顧,而另一人是夜裡。”
玉蘭頓時擡眼,踟蹰道:“娘…娘子,是怎麼知道的?”
姜枝意蹲下了身子,看着她的眼睛,軟聲緩道:“你是不是還有個妹妹。”
玉蘭不再看姜枝意,腿上的衣裙在她的手心輕輕顫動,原是晶瑩明亮的眼睛,此刻含着淚。
玉蘭看着與榴花一般大,性子也和榴花相似,從姜枝意進門,她無時無刻都在聽着門外的曲聲,姜枝意目光落到窗外,從她的視線裡,能看到窗戶對着的亭子裡,在翩翩起舞蝴蝶。
可玉蘭與榴花不同,她經曆這個年歲無法承受的痛苦,她那沙啞的嗓音,原也可以唱小曲兒,她的雙腿,若是能行走,也能像外邊的女娘随着曲,追着風飛舞。
玉蘭緊張地較緊了袖口,沉聲道:“從我記事起,阿娘的身子就差,阿爹說,阿娘在有身孕時,感受到我們迫不及待與他們相見,阿娘便用自己的身子向上天祈求,才換來了我們。”
“我們沒有錢,阿娘續命藥就沒了,我見丞相府在招婢女,給出的錢夠阿娘兩月的藥錢,可不招我般小的孩童,管事嬷嬷見我機靈,買下了我,我負責将掙到的銀錢帶給妹妹,妹妹負責照顧阿娘,此後,我成了陳芸煙的貼身婢女,在丞相府宴會,陳芸煙見到忘憂道長,那時的忘憂道長還叫顧白川,就此,陳芸煙經常夜裡出去,我便和妹妹約定,白日我來,夜裡她來,我和妹妹長的一般無二,有時連阿娘也無法辨認。”
姜枝意聞言,打量了她兩瞬,問道:“那你妹妹呢?”
玉蘭垂淚道:“那夜陳芸煙發話,不可有人打擾她,我便沒和妹妹交換,第二日陳芸煙不見,我知此事非同小可,便遞了消息出去,令她帶着阿娘離開京兆。”
姜枝意一鄂,她這是知道自己有死的風險,不想連累家人。
她思忖着說:“你在白日除了陪陳芸煙去裁衣,可還在别的地方見過陳芸煙與溫家兄妹有往?”
玉蘭皺起臉,苦想一回。
“陳芸煙三天兩頭就往跑,溫九淩的身邊都有溫九紫,溫郎君好像對陳芸煙很厭惡,言語之間都有些惡語相向,其他的地方,我倒是沒見過,有一天,我要與妹妹交換之時,我聽見陳芸煙房間有男子說話,我聽不太清,可我能保證他們提到了溫家兄妹。”
”丞相府宴會,陳芸煙本想對送衣裳的溫九紫發難,被顧白川攔住救下,顧白川的臉有七分像極了溫郎君,但顧白川的手心有一黑痣。”
“一開始我在清玉觀見到忘憂道長,我也很驚訝,為此險些認錯,直到他伸手扶我,我知道,他是顧白川。”
“若是殺害陳芸煙真的是溫九淩,兇手就不是他了。”
時辰不早,這一來一去也費些功夫,待姜枝意回府用了晚膳,繡了繡花,要歇下時,聽榴花道:“娘子,風影剛才來說,殿下已回大理寺,木盒已交于鎖匠。”
最後,姜枝意還是沒有法子打開原身的木盒。
姜枝意回神,轉眸看向搖搖欲曳的穗子,嘟囔道:“也不知燕司瑾那邊可還順利。”
姜枝意玩起簾子上的穗子,“阿爹與阿兄還有幾日回京?”
桑落笑了笑,搶在榴花前回答,“四日便可,還有七日就是娘子的生辰,娘子是在想郎君,還是在想郎君送的生辰禮?”
榴花聞言撇嘴,給姜枝意理了理被褥。
姜枝意若有所思,不露痕迹地笑道:“阿爹和阿兄以前也寵我,對嗎?”
桑落走到燭火邊,“那是自然,若是娘子想要天上的星星,老爺和郎君都能摘下。”
“你們也去歇息吧,燭火先别吹滅。”
夜色已深,姜枝意若有所思,片刻後榴花和桑落退出房門。
姜枝意睡不着,前世的她父母早亡,也無兄弟姐妹,自從捷報傳到京兆,她在心裡也帶起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