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姜枝意離開大理寺時，月爬過黑夜的三分之一，萬籁俱寂。

如今涉案的死者都已入了土，蓋了棺，剩下的線索就隻有溫九淩，頭緒丁點兒。

與其事事等他人口中相告，不如直接讓屍體開口，講述自己的故事，姜枝意和燕司瑾心照不宣的做下決定，兵分兩路，燕司瑾快馬加鞭趕往玉清觀。

姜枝意踩着自己的影子，踏着月色尋到風影時，少年黑衣獵獵正躺在屋檐上，黑色衣袍随着風，恣意翻飛，與黑夜融為一體，在皎潔的月光下端視起什麼，月光映射到他的手中，他手握的東西忽閃發亮。

她看不清，在她院子裡，能這麼晚，還在外賞月的侍衛，也隻能是風影。

她對着上面，輕聲喊道：“風影。”

屋檐之上的風影埋在思緒裡，聞言一驚，手上的先是差點脫落滾下，還沒等姜枝意看到，他眼疾手快把它撈回，揣進懷裡。

她便将明日的行程告訴他，還未張口過問，風影便以“夜裡危險”為由，送她回了房。

她和燕司瑾說好的，她去探探陳芸煙的貼身婢子，玉蘭姑娘。

姜枝意隻吩咐風影尋個能養身體的客棧，将玉蘭安置照看，她眼瞧着，去之路上花草樹木如此眼熟，心裡的疑惑随腳步愈升愈高。

直到停在雪漫軒，風影向裡面探了頭，門口的小厮又是擠眉弄眼，又是點頭。

姜枝意眯眸，疑道：“嗯？人在雪漫軒？”

風影搖頭道：“不是。”

姜枝意松了口氣，她并不是不放心蘇皖，玉蘭姑娘是從丞相府丢出來的屍體，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被陳謙茲發現，隻怕會殃及雪漫軒，人家蘇皖一人經營起蘇繡，本就很憔悴，何必由此麻煩了她。

他們轉過兩處巷口，人從絡繹不絕至阒無一人，走到三面皆是牆面的死胡同，她更加疑惑，“這是客棧？”

風影沒有回應，摸了摸角牆面，使出掌心之力，揚起一層風，拍在一塊磚面，磚面像是被風清掃過，露出小而彎的形狀，風影掏了懷裡的衣襟，找出一塊魚形，魚形與嚴絲合縫貼合。

四四方方的磚石有些凸起，有些凹下，開始互相打起配合移動。

姜枝意隻覺小魚似是在哪見過，她才記起，原來，昨夜藏着掖着的是這個。

等眼前出現了一座宅院，雖不及富豪之宅，但也不吝啬，有許多亭子，每個亭子，都有一位女娘，做的事各不相同，顔色各異的女娘在領域獨樹一幟。

姜枝意眉目一驚，“你是哪家走失的郎君？何時認的祖？歸來宗？

風影苦澀道：“娘子，莫要再開我的玩笑。”

名叫懷香的婢子，站在裡，像是等候多時，團扇遮住臉，輕輕搖，輕輕拍在鼻頭，似能聞其扇子上的荷香。

懷香隔着薄薄的绡紗，淺淺掩笑，“姜娘子，郎君，請。”

姜枝意學起懷香執扇的動作，指腹點在鼻尖，打趣道：“那你告訴我，你和蘇皖怎麼回事？”

“我本想将玉蘭姑娘安于城外的客棧，路過一地，見蘇皖被兩個大漢拖拽，我碰巧看到，三兩下将人救了下來，誰知她拽着我欲要報答我，我隻好給她一個報答的機會。”

“三兩下啊，話本裡的英雄救美，也不知誰喜上了誰呢？”

風影走在她身後，步子急停。

姜枝意彎眉，不再逗他。

這一路，姜枝意發覺此院子隻見女子，男子倒是有，便是她身旁的風影，所有的女子皆執扇掩面，扇子上繡着不同的花，一颦一笑倒是讓她想到一個地方，醉蝶閣。

玉蘭正持針刺繡。

玉蘭一見到姜枝意，放下，磕了個響頭，“玉蘭能得娘子救下性命，無以回報，娘子有要問的，我定知無不言，絕不參假。”

姜枝意見她身上的傷痕已好的差不多，可嗓音還是一如丞相府聽見那般，有些心疼的将她扶起，“若是我問的，有你不想回答的，可告訴我。”

玉蘭：“謝謝娘子。”

“你能給我講講，你家娘子是個怎樣的人？”

玉蘭略作回憶後道：“宋家娘子有夜，宋老爺為了她夜裡看的清楚，尋遍天下找來一顆夜明珠，陳芸煙隻聽說，此珠，能使方圓十裡明亮，珠子便從宋家娘子手裡，擱置在陳芸煙養的狸奴院。”

如此說來，陳芸煙蠻橫霸道，仗着陳謙茲在朝廷的位置為所欲為。

“陳芸煙很喜歡狸奴，為此，在院子偏處，建造一所狸奴院，有些狸奴是誤入院子，有些是陳芸煙每次出府帶回來的，養的肥胖粘人。”

陳芸煙對他人的性子不好，對貓兒喜歡的很，可見陳謙茲和白氏對女兒并不關心，才讓她寄希望于撿來的貓兒，從中得到缺失的愛。

“我記得，有次，白氏來陳芸煙的院子，回去便搔癢引起大片紅斑。”

姜枝意若有所思，玉蘭遲疑道：“是有何不妥嗎？”

看樣子陳芸煙是個不招人喜歡的主，玉蘭從開口就未稱呼一句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