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妻在冬日裡生了一場病,此後一病不起。
而就是這時,整個村子的收成并不大好,大雨沖刷旬餘。
她成了罪人。
後來溫九紫偶感嗓子癢,找了醫師,溫九淩才知,漁夫的妻子所生之病,并無傳染,隻是臨死前隻有一願,與老頭子穿一次嫁衣,死後能穿它入土。
她一生跟着老頭子,成親時,未來得及,隻有兩碗合卺酒。
合卺交杯 ,永以為好。
人未死,便替她裁衣有損好德,何況是喪氣之人,那些裁縫如通一氣,閉門不接。
裁縫們都在傳,“錢再多,哪有命重要,若是運氣不好,自己也染上了病那就得不償失。”
村裡的人說他的妻是災禍降臨,會害整個村子。
漁夫便帶着妻子躲在了海邊。溫九淩借住時,妻子吊着最後一口氣,兩人得知此事後,二話未說做了三天三夜的嫁衣。
頭包着厚重紗布的郎君,聽着這些并不感到熟悉。
半月後,郎君按照老漁夫所說的趕往京兆,自己若真是溫九淩,在京兆,便能尋到自己的蹤迹。
他尋了幾日,本想重新重操舊業,用雙手裁幾身衣服換吃食,發現手持剪刀,眼看布料,根本無法下手。
直到一日,一女子哭着喊着叫他阿兄。
他以為此人是他的小妹,溫九紫,後來才知她是餘梨,他靠着他人訴說補全記憶。
原來,溫九紫和他早在一月前不見,随之京兆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大案,陳丞相的女兒死了,兇手慘死街頭。
後來他去了玉清觀,見到了一個人,可姜枝意怎麼也看不清那個人是誰。
即使忘憂死了,也不願想起這段記憶,姜枝意隻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個人影,人影抓着他的衣領,大笑着說了好多,忘憂聽像是接受不了,跪倒在地,從此世上隻有忘憂。
姜枝意隻能聽到“溫九紫”三字。
姜枝意睜眼,臉色有些蒼白,額頭和頸脖上布滿了汗珠。
她睜開眼,慢慢環顧一圈,終是頂不住身子的嬌弱,向燕司瑾方向倒去,還未接觸到地面,便被一隻手扶住了腰。
等她回過神,手已經收了回去,燕司瑾不再看她,柔軟的布輕輕滑過劍刃。
“奇怪,我看不見他前半生的記憶,但他的确是忘憂,卻不是溫九淩。”
她目光清澈,神色凝重。
這還是她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不能探到的記憶。
“此人之所以叫自己溫九淩,應是失去一部分記憶,因長相似與溫九淩,被人誤認成了他,他去到玉清觀……”她望了眼幽暗的長廊,轉向蓋着白布的郎君,“像是為了贖罪。”
這一段記憶過于痛苦,忘憂即便死了也不願想起,姜枝意如同自己的心被人用刺腳踩紮,能看到是角落裡的星星點點,若隐若現,有時是愛笑的女子,有時是秋日的衣角。
燕司瑾擦拭完劍,握着劍柄,低聲問:“誰的罪?”
“溫九紫。”
這一答案所出,讓兩人都若有所思。
姜枝意将她能看到的記憶訴說出,蒼白而清瘦的面色,此刻透着一縷複雜的神色,低聲道:“他所有的記憶裡并沒有出現過蠱,我懷疑他身體裡的蠱是後來那人所下。”
姜枝意想起那人靠近忘憂時有股奇香,很熟悉,她一時想不起在哪聞到過,她怕是自己想錯,并沒有将這件事告訴燕司瑾。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案子越深入,不僅沒有撥開層層迷霧,反而掉進了更黑的深淵。
“可有片刻出現過陳芸煙?”
姜枝意搖頭道:“從未出現。”
“遺漏了什麼沒有察覺到的。”
她眉頭深鎖,“先是丞相府,再是玉清觀,又是餘梨。”
“所有的事情都出現了同一個人。”
燕司瑾擡眼看向她,疑惑道:“溫九淩?”
“不錯。”
燕司瑾沉默了片刻,吹了吹杯盞裡晃動的水,“你還記得甲丁與餘梨的家,我仔細查看過門鎖,緊閉的窗戶,并無撬開損壞的痕迹,猜猜,兇手從何進去行兇?”
姜枝意笑了笑,“你也太小看我了,當然是大門敞開,直接進去。”
“所以,隻剩下兩種可能,兇手與餘梨認識,或者,餘梨認錯了人。”
姜枝意遲疑了下,問道:“不過是見一個人,為何要緊閉門窗呢?”
“死而複生,亦或是官府通緝呢。”
一切的謎團最終都與溫九淩有關,陳煙滿櫃子的衣裙,兔子提燈,桌案的刻字。
玉清觀的忘憂道長,餘梨的“阿兄”,仔細想想,或許都是溫九淩。
案子有了進展,姜枝意恍然大喜,雙手背後,來回走了幾圈,忽而想到一事,又面容憂愁。
“可他和他的小妹失蹤多年,尚在人世都未可知,從何找起?”
“滄海一粟,人不可能突然間蒸發,更何況他還帶着一個小妹,即使不在人世也會留下蛛絲馬迹。”燕司瑾說道。
“這裡面或許還藏着什麼,陳丞相何必大費周章的請大理寺查案,又或是他早就知道忘憂道長不是溫九淩。”
“甯可錯殺,也不放過。”
“别忘了,我們還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