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帶不動風吹,将街上出攤的百姓熱得出現了汗水,可盡管如此,融不化他們叫賣的心。
丞相府中,風吹動樓閣的花簾,銀色盤子裡裝滿了大大小小的的水果塊,白氏招招手,奴婢用銀簽戳了一顆青色葡萄,送進她的嘴裡。
白氏正坐在雲紋透雕鸾紋椅上,微閡着眼,旁邊的奴婢扇着桃花蒲扇,有一搭沒一搭地與她說話。
“夫人,殺害娘子的兇手,大理寺已經抓住,您怎麼還悶悶不樂呢。”
白氏眉頭一皺,睜開眼,眼尾下拉,“可我的煙兒找不着了。”
“你說是不是我的錯,若是我沒有帶她去玉清觀,她就不會看上那男子,就不會和我争吵,是不是就不會死。”
她想起她的煙兒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死在了荒無人煙的鬼地方,這十年的夜裡,總能聽到有人在她耳邊哭訴,“阿娘,我疼。” “阿娘,救救我。”
她恨呐,恨不得将兇手碎屍萬段,可這些又有什麼用,她的煙兒回不來了。
白氏露出一臉悔恨的神情,眼角細紋越來越深,拳頭捶向胸口,試圖以此來減輕心裡的痛。
“那賤婢呢?”
婢子小聲回道:“玉蘭從大理寺認兇回來,就被小厮關在了柴房,可還要像以前那般做?”
白氏神情陰晦,語氣狠厲,“像往常一樣,沒有我的允許,不準放飯。”
這婢子雖看似簡單,她可不信,定是賤婢教說她兒,讓她的煙兒竟敢與人私會,有膽子私奔,要好好讓這賤婢嘗嘗苦頭。
白氏被婢子舒舒服服的揉着太陽穴,緊皺的眉頭逐漸舒緩下來,她閡上了眼,沐浴着大好陽光。
樓梯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身穿翠綠色衣裳的女婢大口喘氣,在最後一步階梯絆倒,整個人摔在了木闆上。
白氏被這動靜吓了一跳,正襟危坐起,斥道:“莽莽撞撞,像什麼樣子。”
女婢顧不得身上的痛,咬着牙爬起身,低頭顫顫巍巍道:“夫人,大理寺來人了。”
白氏端起茶還未喝,聽得女婢一言,面色一僵,“來的誰?”
“五殿下,和一個娘子。”
自從雪漫軒出來,姜枝意說了要從頭查起。那就要追溯第一個女屍,屍體是十年前,早進了棺材,又是陳丞相府,定不會同意開棺驗屍,那就無法用蠱,隻能另尋他法。
燕司瑾也說了這起連環案一共死了九位女娘,其中四位是嫁為人妻,最近的一具屍體也已入棺。
燕司瑾目光幽幽地望來,一雙漆黑的眼眸顯得若有所思,透着一股子莫測高深之色,令人難以捉摸。“不可輕舉妄動。”
姜枝意走慢了些,雖想不通他是什麼意思,是叫她别亂走嗎?怕她出現上次衛府的情況?
她擡眸,對上他的眼睛,微微點頭表示,“一切都聽你的。”
丞相府邸的院路是用青石鋪就,許是奴婢撒了水,泛着盈盈水光,經過時能清晰地看到雲動。
庭院布置得十分精巧,有水流橋梯、回廊種滿花樹的園林,風吹過時便帶起一層薄浪。
姜枝意坐在大堂,看見來的人朝她做了個禮。
這人約莫天命之年,一身櫻草色繡蝶衫裙,金線刺繡的蝴蝶紋樣,腕間翡翠镯子在消瘦的手腕上輕輕晃動。
白氏露出和善笑容,招呼道:“五殿下怎麼來了,兇手不是抓拿歸案了?”
還沒等燕司瑾回,又欠意道:“這些奴婢不懂事,來了貴客,竟沒人添茶。”
燕司瑾看了眼白氏,挑了挑眉,語氣冷漠如寒鐵,“此案尚在調查,夫人從何下此定論,急着認定兇手。”
“更何況,陳大娘子之案的兇手與這次案件的兇手,或許不是同一個。”
“不可能,就是他,若不是他,我的煙兒怎麼會死,那賤婢也說了,十年前與煙兒私奔的男子就是他。”
十年前,她帶着煙兒去玉清觀,她曾瞥見過一眼,那人長的标緻,在人群裡實在鶴立雞群,路過的婦人,都禁不住對這男子的樣貌豔羨不已,她雖沒去過大理寺親眼看見,但也聽回府的小厮說了。
即使做了道士,改了名,那樣貌與十年前并無差别。
一語結束,姜枝意眉頭微皺,眯了眯眼從上到下仔細打量起白氏,眼底愈發複雜起來。
丞相府不是說陳芸煙是被辱走的嘛?怎麼從白氏口中變成了私奔,是說露了嘴,還是口供不一緻,難道是丞相府另有隐情。
她吃着小點心笑了笑,嘴巴鼓鼓疑惑道:“奇怪,為何那人不辱走别家娘子,偏偏看上了陳大娘子?”
白氏的手心冒出了汗,眼睛微微睜大,反應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正了正身子,哼了一聲,“我家老爺是丞相,煙兒長的貌美,京兆哪個男子不惦記?”
姜枝意又塞了一個果子,撇撇嘴眨眼道:“哦,那就更不應該了,怎會有人有膽子,敢辱走當朝丞相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