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枝意将手中的鈴蘭花銀簪往袖子裡送,雙目犀利,“那五個孩子是你殺的?”
褐色拐杖躺在地上,原依靠拐杖行走的衛郎君,此刻丢了拐杖,手握着一把匕首,頃刻間就要劃入姜枝意的皮膚。
“不錯。”
“殺了我,衛府可是會遭遇的,你不怕?”刀刃上像是有一條冰冷的蛇,姜枝意連喘氣都顯得極小。
“衛府與我何幹,早在一年前我就對衛府恨之入骨。”
“那季娘子呢,她如今也是衛府的。”
“你知道什麼。”衛子矜嘴唇緊緊地抿成一條直線,那僵硬的面容仿佛是用冰雕刻而成。
“你是愛慕季娘子吧,若是我沒猜錯,衛老爺将季娘子帶回來的那一日,你是心有不甘才把自己鎖在房子裡,你是不是還想娶她,可是她最後選擇的卻是衛老爺,不是你。”
愛畫山水畫的人,有一天描摹了一位娘子,可見持畫筆之人已然動了心。
姜枝意原以為衛郎君喜歡的是虞娘子,可轉念發覺裡面少了一環扣,仔細想來虞娘子和季娘子都曾是醉蝶閣之人,一切又好像說得通了。
“衛郎君,你挑燈夜讀怕是不單單為了你娘,也有季娘子的功勞,我猜的可對?”
衛子矜眉秀似山巒,在夜色裡,眼簇的星光一點一點被擊碎,落在姜枝意頸部的刀摻出了紅色。
這無意是在回答姜枝意的問題,答案顯而易見。
“我小看你了,但很抱歉,我這人不怕死,怕寂寞,所以這黃泉路上需要你做個伴。”
為什麼,姜枝意想了一番,自問何處得罪了衛郎君,是沒有的,難不成這人認識原身,原身得罪了他?
姜枝意疑惑道:“衛郎君,你見過我?”
“甯遠候府的嫡女,今天是第一次見,卻不是第一次聽說過,你不用費心思套我話,我隻能告訴你,是有人想要你的命,失禮了。”
衛子矜說完就有了動作,隻是匕首還未來得及。
措不及防間,姜枝意迅速扣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扭,對方的匕首“哐當”墜落在地,趁衛子矜還來得及反應,她借機用手肘的力向後壓,猛向他的腹部而去,聽見對方一聲悶哼。
姜枝意衣衫飄動,轉婉腰身,面對着衛子矜,将手中的銀簪尖銳之處狠狠刺向他的心髒。
衛子矜擡眼看見刺向自己的銀簪,驚得向後一退,用手擋到了眼前,沒成想,銀簪換了個部位,刺在左手臂上,深深的一條口子鮮血外溢。
她眸色狠戾,溫柔的臉色幽沉,覆上一層駭人的冰霜,“我可是甯遠候将軍之女,你真當我好欺負。”
衛子矜目光落在手臂上的口子,柔色的臉也變得驚慌,手在袖子裡摸索,不知道從哪拿出來一把水果刀,臉色驟變,白玉般的面容陰恻恻。
“去死!”
姜枝意隻會一招,沒想過衛子矜都受傷了還來,一瞬間不知該作何反應,腦袋一陣眩暈,站在了原地的腿腳移不動一步。
“燕司瑾!”
喊聲伴随着一聲樹枝的聲響,月光下長劍生輝,燕司瑾在台階上一點,借力騰躍,衣擺如流雲,一腳踹在了衛子矜的臉上,将姜枝意往後一拉,勾在了懷裡。
姜枝意深了個呼吸,待自己緩了緩,自己落入燕司瑾的懷中。
她輕嘶了一下,臉一皺,目光落向腰間的手,這人的手是不是用力過猛了,幾乎要把她的腰掐斷。
衛子矜嘴角留下一口血痕,臉色發白,半個身子倒地撞在了牡丹花上沒起,一雙手落在了花圃外側。
兩人離他不遠,燕司瑾眼尾發紅,一腳踩住衛子矜的手背,他腳尖用力,幾乎将他的腕骨踩斷,他居高臨下的睨着衛子矜。
衛子矜趴在地上,感到自己的骨頭一根根被擠壓,手上的肌肉痛苦的收縮,可他沒有喊一聲,一口一口的悶氣。
燕司瑾渾身散發着深戾淡漠的氣息,墨眸幽深暗炙,怒道:“站着做甚,還要我,請你們把他抓拿歸案?”
林子延知道燕司瑾這是真動怒了,看了一眼身邊大理寺的呆子衙役,手一揮,聲音抖道:“快…快抓起來。”
林子延目光落到這被踩的手,紅得發紫,若是沒看錯,這是剛剛傷了姜娘子的那隻。
大理寺的衙役将人押住,幾個人頭低得不能再低,眼神飄忽在燕司瑾與姜枝意兩人之間,動作迅速。衛子矜被林子延押送去了大理寺。
清風一吹,地面上掉下的牡丹花瓣,随着風飄起旋落,樹枝上的葉子在月光下搖曳,一聲一聲沁入心底。
姜枝意嘴角淡揚,目光從對方環在腰間的手漫然掠過,唇畔染上了些許漣漪的笑意,“殿下,準備抱我到什麼時候?”
燕司瑾懷中的女子,腰肢柔軟纖細,盈盈一握,苗條地身段窈窕玲珑。
燕司瑾像是沒聽到,微微俯身,長睫垂下,整個人透出冰雪似的的空靜,指腹落在她眉間的朱砂,“我不喜歡這粒紅色。”
姜枝意打掉眼前的手,燕司瑾這個人風華絕代,好看的讓人不敢亵渎,一雙極緻黑白分明的眸子,如今映着自己,是她卻又不是她。
姜枝意自己拔開了手,出了懷抱,冷淡道:“那就勞煩殿下多看看,看多了也就順眼了。”
燕司瑾想起那具泡在水裡的屍體,一身嫁衣,染盡了紅,面目痛苦,他根本不敢再看,不敢想她經曆過什麼。
可眼前的人像她,姜枝意使出的武功,是之前在國師府,他帶了好些零嘴,硬磨軟磨了她好久,她才肯答應他去學點,國師府會武功的都是男子,不願别人近她的身,他親自握着她的手教她,一遍,又一遍。
所以,燕司瑾不會認錯那一套動作。
而午時的那頓飯,桌上的菜她用筷子都夾了個遍,唯獨那盤鴨子,姜枝意一口沒動,他分不清姜枝意不喜歡的是鴨子還是鴨子的佐料蔥。而他身邊親近的女子裡,正巧有一位不愛吃蔥的。
這所有的指向都是他已死的妻子。
“姜枝意,我不過是一刻不在,你就出事,遇到危險還傻站着不動,你是怕他殺不死你?”燕司瑾語氣冰冷,卻又怒氣沖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