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吃東西的速度一點都不慢,也就前面幾口裝腔作勢用了勺子,後面拿起小鍋咕咚咕咚就幹完了粥,剩下些糊糊黏在鍋底,他視若無睹,吃飽喝足就要起身。
“别走,和你說點正經事。”柏塵竹不得不拉住他手腕。
江野興味盎然,他坐回去往後一倒,靠坐在椅子上,調子拉得長長的,“咱倆還有正經事可以說?”
“昨晚你去哪了?”柏塵竹開門見山。
江野道:“屋裡睡覺。”
“沒去隔壁?”
江野瞬息了然,他歪了下腦袋,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道:“為什麼要去隔壁。”
“我看到你從小樹林抓了隻……”柏塵竹話音剛落,猝不及防就被江野彈了下腦袋。
他倒抽口冷氣,卻見江野取笑他:“喲,年紀輕輕老花眼?眼睛要不得了,不如給我清蒸做羹。”
柏塵竹拍開他的手,不依不饒,“别打岔,我看到你進了隔壁的别墅找王欣欣他們,你還……”
他的話沒說完,桌下的小腿被人踢了一下,不輕不重的力道,卻足以柏塵竹把話停頓下來。
“你們在聊什麼?怎麼都起得那麼早?”樓梯上響起了女聲。周灼華順着樓梯下來,“我聞到粥味了。”
“哈哈,你來晚了,就這一碗,全被我吃完了。”江野抱臂賤兮兮道。
周灼華擡了擡眼鏡,有些無語的瞥了一眼兩人,去冰箱翻找食物,“我剛聽你們說到隔壁屋子還有那兩人。”
柏塵竹眉目一動,周灼華知道那倆人的事嗎?想歸想,他腳下不留情,報複性朝江野腿上踹了一腳。
江野沉下眉眼,柏塵竹揚起眉梢,與之對視,空氣裡似乎都噼裡啪啦起了火花。
周灼華拿着食材進廚房,聲音隔着半堵牆不算清晰,“那别墅雖然荒着,但不能就這樣便宜了人,江野你回頭去看看情況。”
“诶——”江野應了聲,一腳踩在柏塵竹腳背上,露出開朗的笑,“不用看了,我昨晚看到他們下雨前就下山了,可能是怕沒地方躲雨吧。”
柏塵竹睫毛微顫,忍下腳背的痛,從兩人話裡琢磨出點東西。
其一是江野不想叫周灼華知道昨晚的事情,其二則是……
柏塵竹側臉看向江野,話卻是對周灼華問的,“隔壁的别墅也是江野的?”
他嘴上說着,手下偷襲,一肘狠狠擊在江野腰間,第一下順利,第二下卻被江野以掌擋住。
江野朝他勾勾食指,一副‘放馬過來’的挑釁嚣張樣,“怎麼?第一天知道少爺這麼有錢?”
柏塵竹沒說話,但他的情緒此刻就具象化在臉上,手肘被桎梏,他便反手送了江野肩膀一拳。
“嘶!”江野身上又痛又癢,忍不住逗逗這隻‘小蝴蝶’,他意味深長道,“你怕不是對我的财力有所誤會?就算給你續個幾十年的vip病房都沒問題。”
柏塵竹莫名其妙看着他,“誰要你續……”
話沒說完,他回過神來。
書裡的原主在那晚後就被送去了一家昂貴的私立醫院,全靠江野支撐着醫療費用吊命,半死不活的,和具會呼吸的屍體沒差别了。
柏塵竹心髒跳得幾乎湧出喉嚨,他心跳飛快,看着江野,喉頭微動,“我為什麼要去醫院?”
得到了答案,試探完的江野松開腳,趁其不備揪着空隙回了他一拳,“才發燒完就忘了?病秧子,還需要我提醒你有多菜嗎?”
沒試探出什麼反而被人套出丁點什麼的柏塵竹不爽,心頭憋了火氣,眨眼間兩個人在桌下自以為隐蔽地你來我往。
周灼華捧着碗面出來,兩人便松開了糾纏在一起的手腳。
柏塵竹理了理淩亂的領子,微微喘着氣。江野垂眸撣了撣衣角,面色不變。
“别在意我,兩位。”周灼華幽幽道,“打,你們往死裡打,都别停。打死了我埋,打赢了我鼓掌。”
江野知道她在說反話,隻一副笑眯眯的模樣,唯獨那雙眼睛桀骜不馴,藏起無良,載滿僞裝的無辜,理直氣壯,“姐,我這是在和他友好交流。”
柏塵竹點點頭,沒說話,斯斯文文的,一副溫良做派,活脫脫一個三好學生,就算是打架也是被隔壁那位江某帶壞的那種。
裝,都給我裝。周灼華扯了扯唇,懶得揭開他們的假象。
她把碗放到桌上,落座在江野另一側,說起正事,“江野,我已經收拾好東西,等會就走。你和這位……”
視線在兩人間繞了一圈,她冷淡疏離的臉倏然含了幾分笑意,用上了江野的說辭,“朋友,”她說,“你和你朋友好好相處,都多大人了,别動不動就打架。”
語氣之溫柔,跟哄兩個幼兒園沒畢業的小孩一樣,若再讓兩人拉個手和個好,那就更像了。
江野皺眉,立刻坐直身,“等會走?”
“此去肯定有危險,不用你陪着。”周灼華意已決,“别墅裡有吃的有喝的,起碼能過一陣子。”
“我們一起去。”江野不容置喙道。
我們?柏塵竹有種不好的預感,他一聲不吭轉身要走,不料屁股剛離椅,江野就跟後腦勺有眼睛般,迅速拽住了他衣服後擺。
力道之大,把柏塵竹拉得後仰,摔坐在椅子上。
江野勾了下唇角,手緊緊拽着襯衫後擺,“瞧,我朋友說也想去,都興奮得坐不住了。”
“我不去。”柏塵竹側身掰着江野的手腕,他甚至連去哪都不知道。
但江野死活不肯松手,兩人力道本來就大。拉扯間,硬生生從柏塵竹襯衫上撕下一小塊後腰的布。
周灼華默默把視線挪開,扒了兩口寡淡的清湯面。
柏塵竹扭頭看着自己被弄壞的衣服,臉上烏雲密布,風雨欲來。
江野指尖轉了轉那塊破布,随手丢到邊上,翹了翹唇,惡劣道:“你不去,那你就裸/着吧。我保證,屋子裡不會給你留下一條褲衩。”
柏塵竹額間青筋一跳,幹了件他無數次回想起來都會後悔的蠢事。
隻見他走到江野椅子後面,冷聲道:“脫了。”
恍若幻聽,江野愣住,仰頭看着身後人,“脫什麼?”
有仇報仇,柏塵竹直接上手,要強行把江野那辣眼的沙灘風花襯衫扒下來。
但江野怎麼會願意被人扒衣服?——哪怕這是件外套——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所以柏塵竹扒了一半就被制止,莫名其妙地兩個人對峙起來,繼而變成肢體沖突,來回拉扯,攥着江野的外套,跟拔河一般。
扭打間兩人滾落在地,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布帛撕裂聲在廚房小廳回響,偶有拳頭落在肉上的悶聲,和桌椅被無意間踹倒的聲音,堪稱一個誰也别想好活。
周灼華在吵鬧的背景裡面不改色吃着面,兩人動作之大,弄得她的面碗搖晃,湯水搖蕩,她的椅子時不時也被撞到。
周灼華吞下最後一口面,優雅拿起紙巾擦擦嘴角,“也許我需要提醒一下兩位,這裡還有位女士。”
身後的動靜小了,周灼華沒有回頭看一眼,滄桑地歎了口氣,“你們可以回房間慢慢關上門再搞,我保證不會打擾。當然,你們要是把衣服都撕壞了,我可以友情提供一人一件碎花裙。”
她捧着空碗目不斜視地走了,留下回神後的兩人就着尴尬的姿勢面面相觑。
看着周灼華的背影,柏塵竹正出神思考着,就被他壓在下方的江野倏然反擊,将其手腕扣在頭頂,轉眼間攻守易勢。
江野居高臨下看着身下人,英氣的臉龐滿是侵略性,“真不跟我走嗎?”
柏塵竹乜了他一眼,抗拒地扭過頭去,“不去。”
江野彎着腰,視線本落在柏塵竹眼眸中,然當人錯開視線後,江野冷不防看到的是一截白皙的脖頸,下颌骨線條清晰,每一條線條都恰到好處,宛如天成。
半晌,江野徐徐收回手,輕輕地碰了碰柏塵竹的耳墜,“昨晚,你沒看錯哦。”
柏塵竹猛地轉頭看他。
見人如此反應,江野眯着眼兀自笑了,“很好奇怎麼回事吧?是不是擔心自己身體生了什麼奇怪的病?”
柏塵竹沉着臉看他,一言不發。
“不是病,很不可思議吧?如果還想知道什麼,比如以後會不會變嚴重,比如怎麼醫治修養……柏先生總得先有點誠意,不然我憑什麼告訴你?”江野已經起身,整了整衣衫,朝他伸出手掌,意思很明顯了。
思量再三,柏塵竹擡手抓住他手掌。江野的體溫遠比他高,燙的柏塵竹才搭上去就條件反射要收回來,卻被江野一把扣住,單手拉了起來。
江野勾了勾唇,一副盡在掌握中的模樣,“走吧,我賠你一件衣服。”
“不要你那種。”
江野腳步一頓,磨了磨後牙,回頭兇道:“你說什麼?”
柏塵竹眼底明晃晃的嫌棄,帶着幾不可見的笑意,面不改色重複着:“不要五顔六色的大撲棱蛾子裝。”
五顔六色的撲棱蛾子?江野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白背心和花襯衫。
“好啊。”江野一字一字道,“我這去給你弄件碎、花、裙。”
柏塵竹無動于衷,甚至以微妙的眼神看向江野。
江野一時頭皮發麻,不待他出口詢問,柏塵竹以陳述句風淡雲輕道:“你好變态。”
江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