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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命債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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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鏽笙,” 李沉燕的聲音低沉沙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深處艱難地碾磨出來,帶着前所未有的沉重和清晰,“認得這個嗎?”

當那塊鐵牌暴露在晨光下的瞬間,陳鏽笙那雙原本又開始渙散的瞳孔,驟然收縮!

如同垂死的魚被投入滾油,他整個身體猛地一僵,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緊了身下的被單,指節因用力而泛出駭人的青白色。渾濁的眼底,那深不見底的死寂和茫然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寒潭,瞬間被一種極其劇烈、極其複雜的情緒風暴徹底攪動、撕裂。

恐懼,刻入骨髓、深入靈魂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心髒。那是對失去這鐵牌、對鐵牌背後所代表的一切的終極恐懼。

憤怒,滔天的、足以焚毀理智的憤怒。如同壓抑了十年的火山在瀕死之際轟然噴發!是對掠奪者的恨,對背叛者的怒,對自身無力守護的滔天怨毒。

還有……一絲極其微弱、卻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扭曲的希望?

“呃……啊……!” 陳鏽笙喉嚨裡爆發出不成調的、如同困獸瀕死般的嘶鳴,他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試圖掙紮着擡起手,指向那塊鐵牌,指向李沉燕。渾濁的眼睛死死盯着李沉燕,那眼神裡翻湧的恨意和痛苦,濃烈得幾乎化為實質。幹裂的嘴唇瘋狂地翕動着,似乎想發出最惡毒的詛咒,卻隻能吐出破碎的血沫和嗬嗬的氣流。

“他……他……” 李沉燕看着陳鏽笙瞬間陷入極度痛苦和狂亂的狀态,心猛地揪緊,求助般地看向盧先生。

盧先生面色凝重,迅速出手,幾根銀針快如閃電,再次刺入陳鏽笙幾處要穴,強行壓制他體内因劇烈情緒波動而徹底失控、瀕臨崩潰的氣血。陳鏽笙身體的抽搐和掙紮在銀針作用下漸漸平複,但那雙眼中的痛苦、恨意和瘋狂,卻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那裡。

李沉燕握緊了手中的鐵牌,感受着那冰冷沉重的觸感,如同握着一塊燒紅的烙鐵。他看着床上氣息奄奄、眼神卻如同厲鬼般死死盯着自己的陳鏽笙,一股巨大的悲怆和決絕湧上心頭。他迎着那充滿恨意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陳鏽笙,聽着!你當年欠我的債……”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拔高,帶着一種破釜沉舟的慘烈,“我不要了!”

陳鏽笙渾濁的瞳孔猛地一顫,那翻湧的恨意似乎凝固了一瞬,被巨大的、難以置信的茫然覆蓋。

李沉燕猛地舉起手中的鐵牌,那猙獰的輪廓在晨光中顯得無比沉重。

“但這塊牌子背後的債……” 他的目光銳利如刀,仿佛穿透了陳鏽笙,穿透了這簡陋的木屋,直刺向那未知的、血雨腥風的深淵,“玄煞盟欠你的……他們欠下的血債……”

他深吸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死寂的空氣裡:

“我李沉燕,替你讨!”

“轟——!”

陳鏽笙的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擊中!他猛地瞪大雙眼,瞳孔瞬間縮至針尖大小。那裡面翻湧的恨意、痛苦、茫然……所有的一切,都被李沉燕這石破天驚的宣言徹底炸得粉碎。

“嗬……呃……噗——!”

一口暗紅發黑、帶着内髒碎塊的心頭血,如同壓抑了十年的血淚,猛地從他口中狂噴而出。血點濺在素淨的薄被上,如同綻開的絕望之花。他枯槁的身體劇烈地痙攣了幾下,眼白一翻,最後一絲掙紮的氣力徹底耗盡,頭一歪,再次陷入了無邊的、死寂的黑暗。

隻有那隻枯瘦的手,依舊死死地、神經質地攥着身下的被單,指節青白得駭人。

“陳鏽笙!” 李沉燕失聲驚呼,想要上前。

“别動!” 盧先生厲聲喝止,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迅速俯身,手指如飛,數根金針再次刺入陳鏽笙周身大穴,同時從藥箱中取出一粒龍眼大小、散發着奇異清香的朱紅色丹藥,毫不猶豫地塞入陳鏽笙口中。動作快如閃電,帶着一種與死神争分奪秒的決絕。

李沉燕僵在原地,看着盧先生凝重的側臉,看着陳鏽笙嘴邊刺目的暗紅,看着他那隻死死攥着被單、仿佛抓着最後一點執念的手。掌心的鐵牌冰冷沉重,剛才那番話帶來的短暫宣洩感,瞬間被更深沉、更冰冷的恐懼和後怕取代。

他……是不是親手将這風中殘燭,推向了更深的絕望?

盧先生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手指穩定而迅疾地撚動着刺入陳鏽笙心口周圍的銀針,真氣源源不斷地渡入,試圖穩住那如同沸油般翻騰、幾近崩裂的心脈。他頭也不擡,聲音帶着一種洞悉世事的沉重和警告:

“他聽見了。”

“他聽見了……” 盧先生的聲音低沉,如同浸透了寒露的古鐘餘韻,在彌漫着血腥與藥味的木屋中回蕩,“這最後一點殘念,是生機,也是……懸在他心脈上最鋒利的刀。”

李沉燕僵立在原地,如同被釘死。他看着陳鏽笙嘴邊那抹刺目的暗紅,看着他那枯瘦的手背上因用力攥緊被單而暴起的、如同盤踞毒蛇般的青筋。掌心裡的鐵牌冰冷依舊,棱角卻仿佛燒紅的烙鐵,燙得他靈魂都在顫抖。剛才那番“替其讨債”的豪言壯語,此刻聽來,竟像是一道惡毒的催命符。

“我……” 李沉燕喉嚨幹澀發緊,聲音嘶啞得不成調,“我是不是……害了他?”

盧先生沒有立刻回答。他全神貫注于指間的銀針,真氣如同涓涓細流,艱難地梳理着陳鏽笙體内狂暴混亂、瀕臨崩潰的氣血。那枯槁身體每一次細微的痙攣,都牽動着銀針尾端微不可察的震顫,如同在萬丈深淵上走鋼絲。許久,他才緩緩收回渡入真氣的指尖,動作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他取出一塊潔白的細棉布,極其緩慢、極其輕柔地擦拭掉陳鏽笙唇邊和下颌沾染的暗紅血漬。那專注的姿态,像是在清理一件價值連城卻已布滿裂痕的古瓷。

“害他?” 盧先生終于擡眼,目光平靜地看向李沉燕,那深邃的眼眸裡沒有責備,隻有一種勘破世情的蒼涼,“将他拖入這漩渦的,從來不是你。” 他的視線落在李沉燕緊握的左手上,那被遮掩的鐵牌輪廓,“是它。是它背後的因果,是當年廢他武功、奪他一切、将他逼成這副鬼樣子的那些人。”

“而你……” 盧先生的聲音頓了頓,帶着一種奇特的穿透力,直刺李沉燕混亂的心底,“你方才那番話,是引燃了他心脈殘火的薪柴,卻也可能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收回目光,再次看向昏迷中依舊眉頭緊鎖、仿佛沉淪在無邊痛苦夢魇中的陳鏽笙,“他聽見了‘讨債’,聽見了‘玄煞盟’,更聽見了……你。十年糾葛,血海深仇,再加上你此刻這‘慷慨激昂’的承諾……這所有的一切,對他這具早已油盡燈枯、心神俱損的軀殼而言,太重了。”

“太重了……” 李沉燕喃喃重複,如同咀嚼着苦澀的砂礫。他看着陳鏽笙那張在昏迷中也無法舒展的、寫滿痛苦的臉,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那“債”字的千鈞重量。那不是少年意氣的一句輕辱,那是壓垮一個曾經如日中天的劍客、将他碾入泥濘十年不得翻身的血海深仇!而自己剛才那番話,無異于将這血淋淋的傷口再次狠狠撕開,還狂妄地承諾要去撕開更多。

一股遲來的、冰冷的恐懼和後怕,如同毒藤般纏繞上他的心髒,勒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那……現在怎麼辦?” 李沉燕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盧先生站起身,走到窗邊。熹微的晨光勾勒出他清癯挺直的背影,帶着一種遺世獨立的孤寂。他看着窗外蒼翠的山林,沉默了片刻。

“等。” 他緩緩吐出一個字。

“等?” 李沉燕不解。

“等他自己熬過這心魔反噬,熬過這氣血逆沖。” 盧先生的聲音平靜無波,卻蘊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神醫谷的針藥,隻能吊命,護住他心脈最後一點微光不滅。能否真正醒來,能否在醒來後不因這滔天執念和恨意徹底焚毀殘存的心神……全在他自己一念之間。”

他轉過身,目光再次落在李沉燕身上,帶着一種深沉的審視:“而你,李沉燕,‘驚雷劍’……你方才那番話,已非戲言。玄機令現,玄煞盟的殺手雖暫退,但風波絕不會止息。這漩渦,你已半隻腳踏入。現在抽身,或許還來得及。若等他醒來……” 盧先生的目光掃過床上氣息奄奄的陳鏽笙,又落回李沉燕臉上,“你可知,你要面對的,将是什麼?”

李沉燕順着盧先生的目光,看向陳鏽笙。那隻枯瘦的手依舊死死攥着被單,指節青白,仿佛要将那粗布抓穿。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不甘,一種至死方休的執念。

他又低頭看向自己緊握的左拳。冰冷的鐵牌輪廓堅硬地抵着掌心,那粗糙的觸感,仿佛在無聲地訴說着它所承載的血腥與秘密。破廟裡強行灌入腦海的記憶碎片——泥濘中的踩踏、丹田碎裂的劇痛、被強行搜身的絕望嘶吼——再次翻湧上來,與眼前這枯槁瀕死的軀體重疊。

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感,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他想起十年前那個白衣勝雪、眼神淡漠如深潭的天下第一劍,想起自己滿腔熱血前去挑戰卻被一劍挑落圍帽的屈辱……十年追逐,十年恨意,到頭來,竟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錯認!

債……

他緩緩擡起頭,迎上盧先生洞悉世事的目光。那眼神深處,之前的迷茫、恐懼和後怕,如同被投入熔爐的雜質,在巨大的壓力下開始沉澱、燃燒,最終淬煉出一種近乎冰冷的決絕。

“來不及了。” 李沉燕的聲音低沉,卻異常清晰,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裡淬煉出來的鐵塊,“從他十年前在青竹林邊挑落我圍帽那一刻起……” 他頓了頓,目光複雜地掃過陳鏽笙,“或者更早,從玄煞盟将他變成如今這副模樣開始……這債,就已經算不清了。”

他攤開緊握的左手,将那塊沾着血污、邊緣猙獰的鐵牌完全暴露在晨光下。幽暗的光澤流動,如同凝固的血液。

“玄機令也好,血海深仇也罷……” 李沉燕的眼神銳利起來,如同出鞘的劍,直刺向窗外未知的遠方,“這筆糊塗賬,總得有個了結。既然他聽見了,那我李沉燕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

他猛地攥緊鐵牌,棱角深深嵌入皮肉,帶來清晰的痛感,卻也讓他的眼神更加堅定。

“這債,我替他讨定了!無論要面對什麼!”

木屋内陷入一片沉寂。隻有陳鏽笙微弱得幾不可聞的呼吸聲,如同遊絲般斷斷續續。盧先生看着李沉燕眼中那不再迷茫、隻剩下破釜沉舟般決絕的光芒,又看了看床上那個在昏迷中也無法擺脫沉重枷鎖的身影,最終,隻是幾不可聞地輕輕歎了口氣。

那歎息聲,悠長而蒼涼,仿佛穿透了時光,看到了即将因這塊冰冷鐵牌而掀起的、無法避免的血雨腥風。窗外,晨光漸盛,卻絲毫驅不散屋内那沉甸甸的、如同山雨欲來的凝重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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