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好，王小姐。抱歉我又來叨擾你們了，親愛的華生夫人。”

“不必客氣，福爾摩斯先生。”摩斯坦帶着得體的笑容安排瑪麗絲也在桌邊坐下，自己走到門口去迎接從診療室回來的華生。

瑪麗絲偷眼看着福爾摩斯，不那麼驚訝地發現他隻是坐在那裡就令她如此傾心。不論是他優雅的舉止，還是他聽着華生講話時唇邊逃出的一抹微笑，這些都讓她短暫地忘卻了他是那個理智到幾乎不近人情的偵探。她心不在焉地聽華生談論起他在解剖學上新的研究成果，感到自己所有的感情都不可抑制地朝福爾摩斯湧去。當摩斯坦坐在她身旁注視着她的沉默的時候，她想的是維吉爾牧歌裡的詩句:Amor vincit omnia, et nos cedamus amori。她不擅長的拉丁文在此刻有了用處——她把這句話刻在心底，既像是為自己開脫，又像在是詢問美麗的阿芙洛狄忒為何把愛情的種子灑在她的心田。而這位未蔔先知的偉大詩人似乎穿過千年的時光，穿過林勃虛無幽暗的草木，向她伸出幫助的臂膀:“愛征服一切，我們還是向愛神屈服吧”。

瑪麗·簡走進來收走了裝甜點的盤子後，餐桌上的交談聲漸漸平息了下來，瑪麗絲看出福爾摩斯有要離開的意思，趕緊低下頭大口喝茶。

“王小姐，能不能麻煩你把我送到樓下？”

瑪麗絲突然被叫到名字，無措地看看摩斯坦:“那……我也就順便回去啦？我回去給你寫信，梅，回頭見，華生醫生。”

她跟在福爾摩斯身後走下樓梯，心裡琢磨着為什麼他會貿然提出來讓自己送他，緊張得不知道該把手放在哪裡。福爾摩斯經過門口時停了下來，從帽架上拿起他的黑綢平頂禮帽戴在頭上。他擡起頭，用那雙明亮的灰眼睛注視着瑪麗絲。在這樣的注視下，瑪麗絲總是呼吸困難，就好像她的緊身胸衣和心髒同時出賣了她的秘密一般。

“那次開膛手的事情我一直沒來得及好好感謝你，親愛的朋友。”

“你客氣了，福爾摩斯先生，能幫到朋友們是我的榮幸，更何況這是為了正義事業付出呢。”

“但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你那樣的，王小姐，你的智慧和勇氣不遜色于任何男性。”

這是來自福爾摩斯的……認可嗎？瑪麗絲感到熱氣浮上自己的臉頰，移開了視線:“謝謝你，福爾摩斯先生。”

福爾摩斯推開門讓瑪麗絲先走出去，一邊問道:“我聽華生說你現在不在印刷廠工作了？”

“對，我最近在寫點東西。”

“你是想成為像華生那樣的作家嗎？”

“不，福爾摩斯先生，”瑪麗絲不知道哪來的勇氣，脫口而出了她的心聲，“華生醫生寫的是你的故事，而我要寫出屬于我自己的故事。”

“那麼我想你會把去年白教堂的冒險故事寫下來喽？”

“恐怕我不太擅長對于事情細節客觀的描述，”瑪麗絲承認道，“況且像華生醫生寫的案件記錄都會被你指責摻雜了太多浪漫的元素，那我就更沒有自信寫出什麼科學筆記了。不，面前為止我隻寫了點散文。”

“你還記得我那些發牢騷的話呢，”福爾摩斯輕笑起來，“那麼說回正題，你現在好像急着找一個新住處？”

看來福爾摩斯的确聽見了她剛才和摩斯坦說的話:“沒錯，福爾摩斯先生，我正為這事焦心呢。”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倒是有個建議。牛津街上有一間不錯的公寓，那裡的房東太太恰好是我們的好哈德森太太的老朋友，你覺得怎麼樣？”

瑪麗絲瞪大了眼睛:“牛津街？噢，可是我手頭比較拮據，承擔不起市中心的房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