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最親愛的瑪麗，

怎麼，我每周寄來一封信還要被你嫌少？要是所有人都像你這樣事無巨細都要唠唠叨叨地寫滿五張信紙，英國郵政系統早晚會崩潰。昨天早上那位退伍的海軍陸戰隊中士過來送信時正好碰到約翰，他還開玩笑說這條街上就沒有其他人還會像我們一樣每周雷打不動地收到這樣厚的信的。說真的，瑪麗，你也應該用一些漂亮點的信紙。這些皺皺巴巴又沒有裝飾的樸素信封，我乍一看也要以為是什麼政治傳單呢。

這次我要說的最重要的就是有關聖誕節的事情了。你信上說斯坦福一家要到愛爾蘭去和老斯坦福夫婦共度聖誕，那你有什麼打算嗎？我不清楚你之前是怎麼過聖誕節的，如果今年有空，能不能邀請你來我們這裡吃聖誕晚餐？當然，如果你假期裡願意來住一段時日就更好了，畢竟你一直抽不出時間來拜訪。我們初步打算請一些親朋好友來慶祝我們搬進新居的第一個聖誕節。說到這個新居，我們準備——算了，這事還沒有完全決定，等見面了我再和你仔細講。總之，到時候弗雷斯特夫人肯定會過來的，約翰還準備邀請福爾摩斯先生，我想你肯定願意見到他。

你給我的那張意大利風味羊肉排的食譜非常有用，我最近正好在研究《比頓夫人的每日料理書》。唉，要是我們新聘用的女仆瑪麗·簡能和你們的蘇珊一樣就好了。瑪麗·簡的廚藝就和倫敦的天氣一樣糟糕（現在外面仍下着大雨，所以請别抱怨我這次寄信又要拖延了），聖誕節那兩天我打算讓她回家，所以聖誕晚餐就得我們自己置辦了。我們樓下新開了一家餐廳，我想到時候還可以從那裡外帶幾道菜。

你說對于《五顆橘核》這個沒頭沒尾的手稿還有很多疑惑，事實也是如此，約翰說福爾摩斯先生還沒有聽到他們關心的那艘船的消息。你也知道這個季節狂風暴雨肆虐，一時消息閉塞也是有的。約翰特别珍視你這位讀者，有什麼肯定會第一時間告訴你的。

你還記得上次我推薦給你的那本《家庭生活科學》嗎？這次我又讀到了這樣的實用知識:“如果在淺盤或者茶碟裡倒入一些澄清的石灰水，使之暴露在空氣中，并靜置一個小時左右，我們會發現液體表面出現了一層白色薄膜或底部有沉積物。”這不是恰好證明了封閉房間裡的空氣對我們健康的傷害嗎？約翰居然告訴我這些是無稽之談。親愛的瑪麗，你肯定得為我評評理，雖說我十分相信約翰精湛的醫術，但在這些學科的知識上，我甯可去相信更為專業的意見。不過像現在這樣嚴寒的季節，開窗通風簡直就是活受罪。以前弗雷斯特夫人曾教會我一個好方法，你完全可以在房内放上一碗水，這樣對于空氣的淨化和通風的效果是類似的。下次你也可以這樣試試。

關于你提到的自制胭脂粉的想法，我也是十分感興趣。正好我前兩天買到了雲母和可可脂，如果有機會着手制作，我們還可以一起嘗試胭脂膏。你要是方便捎點紫草根過來（你們那邊是不是很容易找到這種野草呢？），那就再好不過了。

這個月十号我又嘗試寫信給學校以前的地址，昨天收到了愛丁堡的來信。懷特夫人還健在，很熱情地回答了我的問題，鄒夫人的兒子早在兩年前就帶着親人和仆從搬了家。懷特夫人給了我這個新地址，但她說鄒夫人兒子的态度一直很不耐煩，主要原因是他自己也不清楚鄒夫人的去向，隻知道她是去了中國南方。越洋信件的準确性實在是太低了，我想，這條路子也是走不通了。但我敢肯定鄒夫人會很為你驕傲的，要是她能看到你現在變得這樣優秀，完全是個教養良好的模範淑女，她絕對會感到自己這麼多年來的良苦用心是正确的。

信裡附上的是制作鬥篷的圖紙，用這種材料制作鬥篷又輕便又防水。

希望你能盡快回信告訴我你的聖誕節安排！

噢，對了，約翰在旁邊讓我向你問好。

無限愛意，

瑪麗·摩斯坦

1887年12月15日晚

阿米莉娅湊過來，越過瑪麗絲的肩膀讀完了這封充滿了家長裡短的長信。瑪麗絲仔細地把信重新折好放回信封，陷入了沉思。摩斯坦顯然一直處于新婚的幸福心情之中，寫信也時常提起華生的名字，瑪麗絲不禁由衷地為好友感到高興。

“瑪麗小姐，你準備聖誕節去倫敦嗎？”

“我有這個意思，希望斯坦福夫人能批準吧。”

阿米莉娅學着瑪麗絲的樣子，故作嚴肅地歎口氣，和瑪麗絲并排站到窗前。蘇賽克斯的冬天并不算是嚴寒，即便是下雪了也隻會在地面上積起薄薄的一層，從來不會像英格蘭其他大部分城市那樣有銀裝素裹的雪景。此刻窗外就有細小的雪花有一陣沒一陣地飄落，随意得像個常犯文法錯誤的學生。說實在的，瑪麗絲并不是很喜歡下雪天，下雪的天空總是陰沉沉的，沉悶得讓人感到壓抑。

“瑪麗小姐，你說，為什麼媽媽堅持要我一起去愛爾蘭呢。”

“怎麼，看來你是不想去喽？”

“好不容易有個假期，西西要回來……”阿米莉娅蹙起那雙彎彎的眉毛，小聲嘀咕道。

瑪麗絲知道這才不是阿米莉娅不願意在聖誕節離開蘇賽克斯的真實原因。托裡吉裡斯府要籌備聖誕晚宴和舞會，鎮上的姑娘們很多都想吸引亨利的目光，這次更是準備好争奇鬥豔。前幾天瑪麗絲去鎮上買布料，結果從進店門到挑選時全程感受到裁縫店老闆的女兒——她比瑪麗絲稍微小一點，好像是叫瑪格麗特——惡狠狠的目光。最後瑪麗絲實在是忍不住好奇，盡量顯得友好地問她的眼神是不是有點問題。直到現在她都清楚地記得那個姑娘的回答:“我倒要看看你有哪點可以吸引亨利先生，王小姐，讓他和你關系這麼好。”這個場景有點太過荒誕，以至于瑪麗絲後來每次看到亨利都要費好大力氣才能憋住笑。誠然，她沒有好意思把這件事告訴亨利，但她能想象出來如果她的朋友也聽見那句話，肯定會露出潔白的牙齒，前仰後合地大笑一回。

瑪麗絲拿手肘輕輕推了推阿米莉娅:“别擔心，我看亨利先生不是會把舞會當做擇偶良機的紳士；如果真是這樣，我恐怕他早就犯了重婚罪呢。”

“我都不知道你這是在安慰我還是在嘲笑我。”

“我要表達的意思是，别心急，等你正式到了社交年齡斯坦福夫人會巴不得你去參加舞會的，”瑪麗絲拍了拍阿米莉娅的肩膀，“我先去向斯坦福夫人請假。”

“當然，順便幫我問問媽媽有沒有改變主意讓我留下來，瑪麗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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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姐？你找我有事？”

“是的，夫人，我想請假聖誕節留下來。”

“留下來，你是想留在蘇賽克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