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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麗絲隻覺得腦子裡一團漿糊,所有事實都複雜地纏繞在一起。這麼多陌生的名字就足夠讓她昏頭昏腦的了。
“威廉和雅各布·托裡吉裡斯先生到底是誰?”阿米莉娅問出了瑪麗絲同樣好奇的問題。
“威廉·托裡吉裡斯是我的父親。但我不知道這個雅各布是誰,我們家沒有叫這個名字的。”
這就到了一個死角。很明顯這不是簡簡單單的謀财害命,背後應該有更大的陰謀。但不管怎麼說,這份文件肯定有蹊跷,否則這位神秘的雅各布·托裡吉裡斯會通過法律程序獲得他的财産,而不是冒險綁架塞西爾。
“我要去倫敦找我父親簽名,他會同意的,”瑪麗絲這才發現亨利偷偷地擦掉眼角一滴眼淚,像卡拉瓦喬畫中的憂郁少年,顯得更加楚楚可憐,“我絕不會讓西西受到任何傷害。”
“可是……”瑪麗絲并不覺得滿足綁架者的要求就是最好的辦法,塞西爾吉兇未蔔,不能對一封來曆不明的恐吓信百依百順,“這份文件可以生效嗎?假設這個雅各布是查爾斯爵士的……”
“私生子。很有可能,但他是不會如願以償的。根據限定繼承權,私生子無法繼承财産。所以理論上來說我父親的财産幾乎全部屬于我的長兄,但現在仍然是由我的父親決定,所以他的簽名至關重要。”
瑪麗絲沉默了。這樣複雜的情況并不是他們倆能解決的,需要一個更加專業的人。她心底慢慢浮現出一個名字。
歇洛克·福爾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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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擔心,瑪麗絲小姐,仆人們已經從附近開始找西西了,我也會照看好阿莉娅小姐的。如果你的那位福爾摩斯先生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我安排了我父親和你的會面。”
火車站裡人來人往,瑪麗絲挂念着塞西爾,沒有注意到亨利暧昧的說法。倒是阿米莉娅聽見了,低下頭偷偷笑了。
“我很快就回來。最後再确認一下,今天有人有特殊情況不在托裡吉裡斯府嗎?”
“隻有管家和史密斯夫人。管家三天前就請了一個月的假去美國參加他妹妹的婚禮——我看到過他的船票,史密斯夫人是我讓她休息的,我告訴她今天西西要放假,她還老不高興地覺得自己的課程要被耽誤了。”
“好吧,這也沒什麼幫助,我毫不懷疑他們的忠心。”
“沒關系,你對我們已經是鼎力相助了,還要麻煩你去跑一趟倫敦。”瑪麗絲這才瞥見阿米莉娅的笑容加深了,恨不得沖下火車去打她一下。
火車駛出站台,揮着手的阿米莉娅和亨利漸漸遠去成為兩個小小的黑點。瑪麗絲的思緒從塞西爾轉到前幾個月的一張泰晤士報,報紙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刊登着名叫《黃面人》的文章。或許正是那句“諾伯利”讓她選擇去貝克街而不是先找警察。她的心跳随着火車的加速而變快。直到這一刻,歇洛克·福爾摩斯才真實起來,就像他正要從書裡走出來似的,不再是那個無形之中鼓勵了她兩年的正義使者,而成為了一位在困難之中伸出援手的老朋友。如同兩年前她第一次讀到《血字的研究》一般,瑪麗絲感到自己正在不可抗拒地被一個神秘未知的漩渦所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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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麗絲敲響貝克街31号B的大門時,剛好是正午時分。一位慈眉善目的矮小夫人為她開了門,笑吟吟地領着她走進大廳。
“中午好,小姐,想必你是來找福爾摩斯先生咨詢問題的吧?請問你貴姓?我叫……”
“哈德森太太,我知道,”瑪麗絲高興地沖她擠了擠眼,“我是瑪麗絲·王,叫我瑪麗絲就好啦。”
“好的,瑪麗絲小姐,正巧今天福爾摩斯先生和華生醫生都有空,我這就帶你上樓。”
“謝謝,不用麻煩你了,我自己上去。”瑪麗絲向着哈德森太太正在擦洗的酒杯打了個手勢。
“那就再好不過了,我還要看着烤爐上的煙熏黑線鳕呢。請自便。”
輕撫雕花的扶手,瑪麗絲的心突然跳得很厲害。緊張之中,她下意識地數起了通向二樓的樓梯:一共17級。突然間她聽見低沉悠揚的小提琴聲——是瓦格納。很久以後當她回憶起這一刻時,她仍會好奇那位先生偏愛瓦格納而自己喜歡巴赫是否有着最為微小的含義。她一直會這樣想,正如鄒夫人第一次帶她去教堂時她所聽到的布道。在令人心安的木質香氣中牧師溫和地告訴信衆要提防假先知,那時她也是如此思索着神啟般的特殊意義。但她從來都沒有真正想明白,箴言如此,巴赫亦是如此。
琴聲在下一個小節停止了。瑪麗絲深吸一口氣敲了敲門。她深知房間裡會有兩位紳士相對而坐——高瘦的一位面容嚴肅誠懇,另一位在筆記本上走筆記錄——就好像她已經認識他們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