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随你吧。”
李蘊如收回視線,扯了下那張白狐襖子往上蓋了蓋,閉上眼睛,頗為無力的說道:“頌紀,給我彈首曲子罷,好久沒聽你的琴音了。”
“是。”
人走開,不多時拿過一把琴走了進來,在她的美人榻不遠處案幾那坐下,鋪陳開琴,架在案上,素指挑弦,清音流出。
他彈的是一曲古調,名喚《浮生變》,是以清揚婉轉的曲調,講述世事無常,浮生恍若夢,也切合如今李蘊如所遭遇的一切變故。
縱使人不懂,可依然能感受一些。
可聽着聽着,不知怎的,她腦海中晃過燕甯的身影,那人也素愛琴。
他有一把古琴,喚作九思,據說是哪裡的匠師所制,有價無市,這放眼晉朝,也便他那一把,可是名貴異常。
二人成親,常居于此,可他嫌她是個俗人,不懂雅韻,那琴是放在了清風苑,隔幾日會過去撫弄一番,他會彈這種悶沉的古調,不過更愛的,是随手閑奏的曲。
李蘊如聽不懂,但煞覺得好聽,清音雅韻之餘,還有種活潑意趣,偶爾會纏着他也給自己來一曲,但多以作弄為主,看他端坐在那兒,一本正經彈琴時,她會不自覺深思遊走,蓄意靠近……
看他端莊雅緻卻為自己失神而不受控,她心裡會有一種極大的滿足感。
每每這時,燕甯總是很懊惱,可他那性子又說不出什麼重話,隻能冷着臉警告:“這彈琴閑奏乃是雅事,公主往後不可如此胡鬧了。”
這一點威懾力沒有,李蘊如總會駁回去,“郎君自制力不行,卻怪我胡鬧,好沒道理。”
他也沒慣着她,立時駁回來,言美人在懷,他若是不給反應,傷的是女郎自尊。
額……
那個人,假君子!
偏生她是不争氣的,總為他容色所迷……
悶沉沉的古調飛過院牆,落到要離開的人耳中,燕甯面上陰雲更加深了許多。
……
臘月殘冬,便近了年。
各世家交互往來遊走,聯絡感情,燕家門庭若市,燕甯也是忙得不可開交,未有暇時再顧及這些,隻叫陳敬生托送了些禮過去,算作求和。
相比于燕家的熱鬧。
公主府失去了皇室的庇佑,又跟燕家生了嫌隙,門庭冷清得緊,也不過有一兩個末等世家,消息不靈通的,還指望着她能在燕甯身邊為他們說幾句好話,才過來走動。
李蘊如懶得應付,都盡數交給了舒雲和頌紀來處理,便是燕甯送來的禮,舒雲告她,她也沒收,與她道:“都退回了吧,不需要。”
若是以燕家的名義送,她自會收下,畢竟這事兒,是燕家對不住她,自己也沒必要矯情,将這些好東西都拒之門外。
可是燕甯送來的,她便收不了了。
既然要斷,那就斷個幹幹淨淨的,不該再有任何糾纏,拖泥帶水的,給人妄念。
燕甯應酬一日,回院看到被退回來的滿屋子禮,臉直接黑了下去。
崔氏知曉,道李蘊如倒是個說到做到的性情女郎,也給她面子,翌日喚人送了不少的金銀珠飾過去,沒燕甯的有心意,可都是些實際的好東西。
她收了,還回了一份禮。
是燕甯住在公主府所留下的東西。
她喚人收拾過,盡數送了回去,半點沒留。
這是她對這樁婚事的态度!
燕甯本為被退回來的禮就煩心不已,再見自己的東西都被丢回燕家,可是心頭憤懑,一股血氣上湧。
他擡腳踢翻那些箱子,惡狠道:“呵,送回又如何,我稀罕嗎!”
他才不稀罕呢!
不稀罕!
這些都是舊物,正好他也不想要了!
當日,臨近年關,燕三郎院裡的仆役奴婢,都獲了一份厚重的年禮,那些東西,頂他們埋頭辛苦幹好幾年的月錢。
隻是……院裡氣氛冷得可怕,做事的時候,大家誰也不敢出聲,就怕哪個動靜,惹惱了主子,再沒了好處。
燕家就這麼多方熱鬧,一處冷清的到了除夕。
吃過團年飯,喝過屠蘇酒,按例大家夥是要聚到一塊守歲的。
不過今歲變故頗多,燕甯興緻不高,隻簡單的應和喝了兩盅便起身告退,這種喜慶的日子,崔氏也希望他能夠開心些,便不強求,隻告崔婉多看着他一些,崔婉接過任務,給盧五郎遞了帖子,邀盧家兄妹同遊花燈節。
世家子弟往來得頻繁,卻也有親疏遠近之分,燕甯跟盧五郎,關系便比王家和桓家的要親近許多,果然見盧五郎,燕甯不再怎排斥出門。
幾人出府不多時。
公主府上,用了晚膳過後,舒雲跟頌紀也拉着李蘊如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