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除夕夜,宮中再一次煙花絢麗。
這個除夕,也是我與許月胧分别的第三個除夕。
這一年,百廢振興,百姓安居樂業,父皇與萬民同樂。
父皇設了家宴,二哥也帶着昭王妃來宮中團聚。
“今年科考的狀元郎,是禮部尚書家的長子,我記得叫卓邱居,此人儀表堂堂,才高八鬥,為人也正直,堪堪可以配得上甸兒,朕準備賜婚,甸兒覺得可好?”父親在宴席中道。
姚甸葉笑着給父親斟了杯酒,道:
“甸兒才不嫁呢,甸兒隻想在宮中侍候聖上。”
父親笑道:
“女兒家終究要嫁人的,朕不會虧待你,朕要封你為公主,風風光光地嫁到卓家去!以後你若想回宮來探望朕,随時回來便是。”
姚甸葉打趣道:
“大家看看,聖上最近這是迷上當媒人了,剛給昭王殿下娶了個漂亮王妃,如今又要給我保媒!”
旁邊的宮人們被逗得一笑,父親也受用地笑了起來。天下恐怕隻有姚甸葉一人敢如此打趣父親。她深得聖心,連我和阿鍊都望塵莫及。
阿鍊的昭王妃的确也是父親給選的,幸虧這昭王妃品貌俱佳,深得阿鍊喜愛,兩個人如今恩愛非常,幾乎形影不離。
姚甸葉看了看我這邊,又道:
“太子殿下可比我年長,聖上怎麼不先給太子殿下賜婚?”
上次我與姚甸葉退婚的事已經過去快三年了,這三年,我同姚甸葉都絕口不提此事,我們之間相安無事。
父親也看看我,道:
“這些年事務繁多,玉階殚精竭慮,确實耽誤了婚事,也是時候該物色物色了……不過,這并不影響甸兒你的婚事,這卓家公子,甸兒到底覺得如何?”
姚甸葉沉思片刻,道:
“甸兒也沒見過那個卓狀元,實在不知,若是可以的話,能否請聖上讓卓狀元進宮來,與我相看相看?”
父親玩笑道:“這麼急着見自己未來的夫婿,那朕依了你便是!”
席間又掀起一陣歡笑聲。
溫熱的酒水入喉,将我的思緒帶到宮外的許月胧那裡。
如此良辰,不知她在做什麼。是否吃上了豐盛的佳肴?是否品嘗了我派人送去的葡萄酒?
我仿佛隔絕于宴席之外,已經聽不見席間衆語,隻在心裡被思念折磨得煎熬無比。
……
過了兩日,聽聞卓邱居狀元果真來了宮裡。他見到姚甸葉後,便十分滿意,嘴裡嚷嚷着姚甸葉蕙質蘭心,風姿綽約,希望與姚甸葉結定姻緣。
後來有一天,我在去給父親禀報公事的路上遇到了姚甸葉。
她叫住我:“太子殿下!”
我停下來,聽她說道:
“卓邱居看好我了,正如聖上所言,他儀表出衆,才華橫溢,人又謙和,我也心悅于他,聖上不日就會賜婚,我終究也是美滿幸福了!”
我不明白她為何要對我說這番話,隻能客套恭賀:
“恭喜甸兒妹妹好事将近。”
她愣了愣,随即發出陰冷的一聲譏笑,道:“是啊,确是大喜,我也要成親了……而殿下呢?殿下是不是永遠都是忘不掉心中所愛,要一生孤零?那可真夠慘的!”
我權當她是發瘋,不與她計較,轉身離去。
立春後,父親封姚甸葉為柔真公主,并為她舉辦了盛大的婚禮。
也許是父親高興,或者想給足姚甸葉體面,竟然解了我的禁令,準我出宮去參加喜宴。
然而我依舊沒有機會去見見許月胧,也不能去見她,在登上帝位前,我必須謹小慎微,以免滿盤皆輸。
這三年來,我雖不能出宮,但也一直在暗中拉攏人心,大臣們多半已成為我的黨羽,為了能盡快登上皇位,我也不得不對父親使用非常手段。
我打通了欽天監的關系,讓他們在父親那裡以星象之說鼓吹,使父親以為隻有我早日登基,才能平息舊朝的一些頑固之輩,讓他們完全臣服于新朝,如此大晏才能長治久安。
并特意派人假裝成反對大晏的大錦舊勢力,在一些州縣制造出一些混亂,以令父親相信星象所說。
這一切努力,不能在今日婚宴時被毀掉。父親若知道我對許月胧還不死心,必定會将傳位的事延遲,并且會殺了許月胧。
姚甸葉的喜宴上,觥籌交錯,衆人都在祝福這對才子佳人。
大紅的喜燈下,雪花一片一片悄然飄落。依舊是一場雪,而雪中卻不見胧胧的身影。
……
總算,日子又一天天過去,熬過了春天,熬過了夏天,也熬過了秋天,直到今年的冬月裡,父親終于決定退位,他對我道:
“朕老了,該歇歇了,如今朝局雖有不穩,但終究也算民富國強,往後的事就交給你了!”
我表面上風平浪靜,實際内心激動不已,不是因為皇位到手,而是因為,我終于可以将許月胧接回來了。
我管住自己激動的心情,穩穩當當從父親那裡走回極泰宮。
沒想到朔川竟在我門外等我。
“朔川?你怎麼親自回來了?不是讓你一直暗中保護許氏姐妹嗎?”我責問道。
朔川低着頭,看起來像是有什麼隐情,不過馬上他就笑了笑,對我道:
“這些年我一共也沒回來幾次,您讓我守着許氏姐妹,可是朔川這不是想您了嘛,所以就回來看看。”
我高興地拉着他進屋,然後道:
“你回來也好,我正有好事托你轉告許月胧,父皇已經決定在兩個月後為我舉行登基大典,正式将皇位傳給我,等登基大典一結束,我立刻出宮去把她接回來!”
不知朔川是激動過頭了,還是一時沒反應過來,他看着我,愣了半天,然後把頭撇了過去。
我仔細一看,他眼裡竟有了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