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他也不再忍心,按下了接通。
對面傳來一陣電音,沒多久,他就聽見少女清脆的聲音。
“喂?江逾白,能聽到嗎?”
“嗯。”聲音有些沙啞。
他不敢多說,怕暴露狀況。
更怕她自責。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聽見她略帶哭腔的問道,“你……是不是哪裡痛?”
還是小看了她的敏銳度。
“沒有,這麼關心我啊?”江逾白壓了壓音色,盡量保持正常。
“知道我關心你,還要對我說謊話嗎?”她自己承受了四五年的痛經,能不知道它的威力嗎?
還騙人。
“隻有一點。”他手指蜷縮,緊緊握着手機。
那邊的林昭霧坐在病床上,聽見他這話,又從嘴裡小聲地吐出兩個字:騙子。
她的身體很差,第一次來月經是在初二,比同齡人晚,又比她們更嚴重。
猶記得當時在上語文課,她肚子突然一陣劇痛,那時的她沒往其他地方想,隻以為是吃壞肚子了。
可就算她要去廁所,也得有能站起來的能力才行。當時她是真的痛到蹲在地上,隻要有想起來的意圖,就會被懲罰。腹部絞痛,連帶着内髒也不舒服。
直到看到她臉上的細汗和沒有一絲血色的臉,老師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急忙讓同學送去醫務室。
痛暈過去的她,醒來時感覺□□有些濕潤黏糊,很難受。老師告訴她是來月經了,有點宮寒,需要精心調養。
她那一瞬間,意識到了濕濕黏黏的東西是什麼,尴尬的情緒甚至超越了疼痛,立馬打電話讓媽媽接她回家。
祁娅以前是有好好跟她科普過的,這是正常生理現象,隻不過是弄髒了褲子,讓她有點難為情。
從此以後,她基本就與很多美食無緣了,還得泡在藥罐子裡。
中西藥都吃過,沒什麼太大的成效,最後隻能花錢從國外請私人醫生來,每月都要從學校請假。
不過既然事情已成定局,林昭霧一向是個會苦中作樂的人,想着不用去學校,也算一件好事。
所以她的經期時間也是混亂的,經常提前或推遲,以前月經快要到來時,總是會先給一個下馬威。會伴随着一陣熟悉的絞痛。
可自從失去痛覺後,她又沒辦法得知生理期的具體時間了,隻能提前好久墊着護墊。
這次到醫院後,獨自一人坐在床上,她情緒很不穩定,一想到自己像是偷了江逾白氣運一般,把折磨她多年的東西轉移到他身上,就忍不住想哭。
猶豫半天,最後還是選擇撥通他的電話。被挂了之後,更是來勁。
她才不信他隻有一點。江逾白多能忍痛啊,但現在通話裡的他雖然音色正常,氣息卻很不穩。經過電音的放大,加上安靜的病房,這點小細節被無限放大,林昭霧聽得一清二楚。
也能切身體會到他的痛苦。
安靜地陪了他一會,林昭霧又輕聲問,“江逾白,你好點了嗎?”
對面依舊傳來一聲低低的“嗯”。
“你要不要聽歌?”
“嗯。”
聽見他的回應,林昭霧扯開嗓子大膽唱,“如果你說我,太過的軟弱,如果這個理由抛下了放下了我……。”
選的歌比較悲情,可江逾白卻止不住想笑,甚至那一瞬間,忘卻了疼痛。
她怎麼能做到,每個字都不在調上的?
真的好可愛。
雖然跑調了,但奈何音色好聽,也能唱出一種說不出的溫柔,足夠安撫人心,撫平他的一切傷痛。
并且按照林昭霧的性子,她這麼好面子的一個人,要是知道自己跑調,絕不可能這麼自信地說要唱歌給他聽。
看來她爸媽沒少誇。
真好,她就應該,被所有人寵着。
林昭霧聽見他笑了,唱的更來勁。果然,就像她媽媽說的,她非常有唱歌天賦,别人隻要聽見她的歌聲,就會不自覺地想笑。
“咳咳,唱完了,不點評一下嗎?”
“非常好聽,我很喜歡,希望林昭霧同學多唱。”
本來她就不是專業歌手,那麼唱歌對她來說不過是個愛好,讓她評價,也不過是想要個誇贊,怎麼會有人,狠心地對着滿心歡喜的她,說出難聽兩個字。
江逾白更不可能。
很少聽到江逾白口中完整地叫出她的名字,更何況,還在後面加了同學兩個字。
林昭霧也不知道為什麼,臉就有些溫溫的,心髒也跳得比平時快。
她沒細想,把這些歸咎于唱歌被人誇之後的興奮。
“江逾白。”
“嗯。”
她就這麼,百無聊賴的,一聲聲喚着他的名字,也不說喚他有什麼事。
江逾白也很耐心的,一聲聲回應,也不問她有什麼事。
她喜歡喊,他就回應。
直到她的聲音越來越弱,通話裡傳來她平穩的呼吸聲。
江逾白揚着唇,良久,才傳出兩聲低低的悶笑聲。
他沒挂斷,就這麼,聽着她的呼吸聲,慢慢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