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視線狠狠地盯着她,梨衣一步一步走過去蹲下,擡手扳過那人的下巴。
那是一張還不錯的臉,他似乎知道今天注定要命喪此處,帶着絕望惡狠狠地瞪着她。
“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殺那個小孩嗎?”
東坂有些茫然,不能明白這兩人究竟在說什麼,卻連左右環顧都不敢。
她歪着頭,把手上沾上的血迹擦到那人的臉上。
“因為我呢,就喜歡做救世主,比純粹的殺人好玩。”
她聽見Gin在背後不屑地哼了一聲。
“我們玩個遊戲怎麼樣?石頭剪刀布,你赢了,我就做主放你走。”
在場的人眼神皆是一怔,隻聽到那道女聲重複着這句話,語氣帶上了不耐煩。
“說話,玩,還是不玩?”
那人無比屈辱地發出了一個表示同意的音節,不等Gin有什麼反應,梨衣便開始了她所謂的遊戲,“石頭,剪刀,布。”
内鬼出了石頭,她出了剪刀。
她仿佛已經聽見了Gin的手指在他的□□上摩擦的聲音。
“砰——”
男人的頭無力地垂下,帶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硝煙味彌漫開來,混着刺鼻的鮮血味道。
東坂嘴巴張着,什麼話也吐不出來。
年輕的黑發女人突然笑出了聲,聲音甜得膩人,故作天真無意,讓寒意順着人的脊梁向上攀爬,“啊呀,我沒說我要遵守規則啊……怎麼,你們不覺得很有意思嗎?”
*
赤井秀一在計劃好的狙擊地點安頓好,擦拭完狙擊鏡,梨衣那邊已經順利地上樓。
拔除山崎正男身邊的眼線之後,她大概早就在心裡盤算着下面怎麼讓他狠狠栽個跟頭吧。這樣洞悉心理、精于算計的人,不用在正道上,真是可怕——這是目睹她故意挑起東坂和他最刺頭的手下岩本之間的内讧之後的第一反應。
這個時候不能用抽煙來打發時間,他有些無聊,又不想去回憶白天裡發生的一切,耳機裡的聲音清晰得可怕,隻能幹脆聽着那邊的聲音。
他聽見衣物摩擦輕微的悉悉索索的聲和梨衣的高跟鞋叩擊地面的聲音,然後是一聲推開破舊的門的“吱呀”聲。
“又見面了,岩本先生。”
她對面的人正是白天見過面的東坂手下的心腹岩本。
從窗戶裡能看見她和岩本握手,然後在岩本對面坐下。
“這麼晚了還找上門來,岩本先生有話直說吧。”
男人的聲音平靜中帶着些許讨好,“既然您肯過來,肯定也清楚我的想法了。”
“那我倒要看看,你能拿出什麼好處讓我放棄你的好頭領開的條件呢。”梨衣的聲音不緊不慢,仿佛不甚在意,岩本有些着急了。
“東坂能給的,等我坐到那個位置上,我能給兩倍。”
梨衣沒答話,充滿善意地提醒他,“您别擔心,我很講信譽的,就算沒談攏,我也不會把這些告訴東坂的。”
很明顯,這是不夠的意思。
岩本咬咬牙。
“……三倍。”
“我們也不是貪心的人,但是六億日元可一分都不會退給你們噢。”
“這是兩碼事,自然用不着退。”
“你很識趣,依我看你能比東坂做得更好。”
耳機裡一來一回地交鋒着,不斷拉扯。東坂的六億日元已經交給了組織,岩本的承諾梨衣本就沒放在心上,隻是用來拖延時間,交談總體上都在計劃好的範圍裡。
“我需要東坂的日程安排,身邊一般有多少人跟着,類似的情報統統都要——沒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吧?”
“……”
“……說起來還挺好奇的,解決了東坂,你要怎麼回去跟五代目分天地呢……”
馬路上駛來一輛車,赤井通過瞄準鏡看到一個東坂滿身怒氣地沖上了樓梯。
故意放給東坂的消息起作用了。
他打開通訊器,“東坂健一郎出現了……看起來很生氣。”
他看見窗邊那個身影擡手攏了攏耳邊的頭發,那邊傳來了一聲擊打聯絡器的聲音,算是應答。
緊接着赤井聽見門被突然撞開的聲音,中年男人氣勢洶洶的指責,和岩本沒來得及說完的半句話。
兩聲槍響一起響起。
一槍來自于他的L96A1,一槍來自于梨衣手裡的□□。
幾乎沒有任何喘息和痛呼,全都一擊斃命。
“一切順利。”
那邊傳來梨衣嘟囔的聲音,“嘁,順利什麼,比原計劃還要多殺一個人,煩死了。”
“……”
狙擊比近身擊斃難多了,他埋伏了一天都還沒說什麼。
“指紋,腳印,還有,你握了他的手。”
“知道。”
雖然嘴上說着知道,動作上卻并不完全是清理現場。
就算是她也不可能做到完美犯罪的,她始終主張犯罪都有迹可循,隻不過日本的這幫警察是沒有本事查出組織了,何況對于這種黑吃黑的案子,警方一向淺嘗辄止。
她要做的是留下亂七八糟紛雜的線索,迷惑調查方向,讓這場鬧劇看起來隻是□□之間毫無理由、混亂的火拼,沒有“第三個人”的存在。
“東坂這一支,接下來會哪個人接手?”
梨衣用手肘推開門,避免在剛剛擦拭幹淨的門把手上再留下指紋,想了想回答他,“他有一個兒子,也涉毒,不過實在不成器,剩下那些都是好解決的,唔,這一把五代目赢了。”
岩本就算沒死也不會威脅到禾川會,白天都暴露了組織準備了狙擊手,夜裡約她出來卻依舊不會吸取教訓,絲毫沒有任何對這方面的防備。
黑色的雪弗蘭已經在路邊等她,後面是Gin的那輛古董保時捷。
梨衣上車的動作已經變得毫不客氣,心安理得地把赤井當司機。
“祝他兒子早點栽掉,我最讨厭毒販。”
赤井剛回複完Gin的信息,收起手機,有些詫異她說的話。
“沒想到你還有些可笑的底線。”
“那是因為我被一個毒販坑過。”她撐着頭瞥了他一眼,“你也很讨厭,你應該慶幸我沒有在那天晚上殺了你,而不是在這裡說沒有意義的話。”
“喔,看來我們的舊情很深厚。”
她早就過了能被甜言蜜語左右的年紀,何況還是從赤井秀一嘴裡說出來的,“愚人節還早着呢。”
但他看起來似乎心情不錯,難得沒再繼續挖苦她。
然而梨衣把手搭上了車門。
“我實在是想讓Gin知道,把你和我安排在一起出任務不是什麼明智的決定。”
這是她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
她的臉上露出一個虛假的笑意,然後毫不猶豫地打開車門跳了下去。
“滴滴——”
赤井聽見暴躁的鳴笛聲和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他迅速冷靜然後停車下車。
交通規則見鬼去吧。
Gin怒氣沖沖的聲音裡混着一道絲毫沒被Gin影響、自說自話的女聲。
“是啊……看我這麼快就放棄了,你很高興吧?……再讓我跟他一起出任務的話,我不保證有什麼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