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國師張善卻道:“真龍在世,戰事匪起。”
安撫了滿朝官員後,吏部與鴻胪寺緊急籌備他國使者來朝賀歲的事宜。
國師張善卻跟着女帝進了内殿,等女帝屏退了宮人後,他打趣道:“衛嘉不會是發現了我姐騙他不得入瞾國的謊言,想來報複吧?”
鴻胪寺恢複了本職,一衆道士被安置在道觀,國師張善卻住在了修繕後的平安王府。
平安王府裡的另一道暗室中,是一套邊境武器啟動裝置的模型。
徐盈借張善的回溯能力,這才知道張淑當年對衛嘉和其他國家的君王說,她用這套裝置守在邊境,一旦大軍過境,裝置就會承載不了那些重量,自動将機關防爆牆打開,保護邊境内的百姓,再對外引爆之言,令曾經的胥國在她死後十多年内,依舊不敢有外敵大軍入境侵擾。
然而這套裝置隻有模型,并非真正的武器。
内殿隻燒了兩處火爐,軟榻上鋪了毛毯,對徐盈和柳江白這種内力深厚的高手來說,這般禦寒已經足夠,但張善底子不比他們,剛說完就打了個寒顫。
徐盈見狀,立刻着人多加了一處火爐和毛氈,她半靠軟榻,漫不經心地打了個哈欠,随口道:“那就設個鴻門宴。”
禁軍統領柳江白熟練地卸下護具,撿起桌上的橘子剝了起來,接話道:“那我先卸掉他的内力。”
烏龍劍法練到頭,能在與人交手之際,吸去對方的内力。
徐盈本想說她也能,但話到嘴邊,突然想起她現在不用事事親力親為,于是張口接下柳江白送到嘴邊的橘子,含糊道:“可行。”
張善見二人絲毫沒點君王和統領的樣子,便也盤腿往火爐邊坐下,自己剝了個橘子,幽幽道:“萬一他是來試探你的能力限制呢?”
徐盈擡眸看了他一眼,記起張善嘴巴開過光的能力,坐直身體道:“你又算到了?”
徐盈和衛嘉交手那次,被逼着用了很多能力,但并非全部。衛嘉挨揍挨得站不起身,徐盈才收了手準備走,隻是臨走之際,她瞥了一眼衛嘉含笑的表情,隻當他有病。
現在張善這麼一說,徐盈才覺衛嘉當時不要命地湊上來,并非是要殺她,而是試探她動用能力的極限。
“承天皇帝就是這麼被試探出弱點的。”張善歎了歎道,“不過他隻知道天變者動用能力是有極限的,并不知道反噬的結果。霧山那次,他應該是想确認承天皇帝是被抹殺,還是被反噬死掉的。但無論是哪種結果,依他的推斷,再厲害的天變者都有弱點。”
柳江白聞言,神色凝重下來,“看來我不能讓他見到你了。”
徐盈卻道:“我也想知道我的弱點是什麼。”
她身體裡的那個存在已經很久沒有再與她交談過了,她得弄清楚對方究竟是什麼。
宮宴來的很快。
西厥大将軍衛嘉入殿的刹那,所有入席的臣子面色緊張。
徐盈端坐其上,平靜地看着衛嘉一步步從歌舞宮人退下的人群走來。
上次交手已經是八個月前了,衛嘉練就的硬功抵禦了不少攻勢,因而當日被徐盈打傷的勢頭看着嚴重,實則不然。如今再見,衛嘉的傷勢更是早已痊愈,甚至神采奕奕,功力似乎大有長進。
徐盈饒有興緻地打量衛嘉的近況,琢磨要不要也學一下那所謂的硬功。
“西厥衛嘉,賀女帝萬歲!”
熟練的瞾國語言自衛嘉低沉的嗓音流出,短短一句暗含内力,不明所以的臣子隻覺頭暈,柳江白眉梢微動,不動聲色地用内力壓了回去。
衛嘉單膝朝拜的背脊微微低下去幾分,又微妙地在挺直與低沉之間變化,一衆臣子隻覺頭腦一下清醒,一下昏沉。
“大将軍遠道是客,來人賜座。”徐盈出聲,及時打斷他二人内力較勁,席中所有人頓覺呼吸暢快。
柳江白不着痕迹地斜了衛嘉一眼,衛嘉起身擡眸,直接道:“十多年未見,貴國竟還有高手!不知這位大人可願來西厥謀事?”
開口即是語出驚人,柳江白凝眸冷哼,其他臣子聞言一愣,徐盈卻笑出聲,拉回他們的思緒。
“大膽!這是我朝禁軍大統領,陛下的左膀右臂,豈是衛大将軍能這般随意招攬的!”
禦史台的嘴巴率先出招,西厥使者也不遑多讓。
“我們西厥向來看重人才!貴國既然已經有了天命真龍,留着如此高手也是屈才,不如給我們西厥做将軍,将來軍功積攢,登上我西厥王座,還是能與陛下再見的!”
不太熟練的瞾國語言磕磕絆絆,那開口的使者神情真摯,待所有人聽完,紛紛蹙眉。
西厥君王是在功績禅讓來的,衛嘉雖名為西厥大将軍,卻早已是掌管了西厥二十多年的西厥君王了。
西厥此言,不像是挑撥離間,倒像是真想來挖人的。
徐盈微微凝眸,見柳江白捏着劍隐忍,似乎隻要她點頭,他就提劍去暴揍衛嘉了。
但徐盈隻是撐着臉,淡淡開口道:“既然西厥有如此慣例,不如請衛嘉衛大将軍就此向朕稱臣,西厥日後也就不用再為君主之事,去撬别人牆角了。”
此話一出,西厥使者怒道:“陛下此言,莫非是想強征我西厥為臣嗎?”
徐羨嶷與韓相立刻帶人回擊。
劍拔弩張的賀歲宮宴很快變成了兩國語言之間的口水仗,一方義憤填膺,另一方言語真摯,夾在中間的譯官甚至跟不上所譯内容,為難地改用了手勢比劃。
雙方臣子激烈地争論,徐盈與衛嘉倒是平靜地對視良久,柳江白警惕地防着衛嘉動手,哪知衛嘉忽然張口吐了一大口血,引得争論的臣子紛紛側目。
“将軍!”
西厥使者焦急的呼喊,剛要圍在他身邊,衛嘉卻擡手止住他們上前的動作,眼神複雜地看向高座上的徐盈。
“你上次沒有用這個。”
衛嘉蹙眉不解,其他人更是不解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上次?
旁觀許久的張善與林觀對視一眼,默契地錯開視線,掩下眼底的驚訝。
意識到衛嘉被什麼所傷,柳江白回首看了眼正襟危坐的徐盈。
然而下一刻,衛嘉心口倏地燃起一圈火,火圈閃爍間,衛嘉的臉色變得蒼白了起來。
“你說的是這個?還是這個?”
清冷的嗓音落下的刹那,徐盈的身形瞬間從王座出現在衛嘉面前,她淩空一抓,臨近桌上的筷子驟然被她捏在手中。
徐盈另一隻手伸出二指将筷子一抹,那筷子一端轉眼變得細長而尖銳,直直抵在衛嘉的喉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