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旁邊的周大娘一身爽利,滿臉怒氣,嚷道:“前幾日我出門不在家,這小子就胡鬧着與人比試,害的二當家手臂受了傷,也讓連公子沒來由地受了一頓氣。”
顧喬道:“事情都過去好幾天了,再說容大哥與連斐也并沒有怪小陽的意思,周大娘不如此事就這麼算了吧。”
“不行!”周大娘的語氣很是堅決,“這小混蛋在家裡憋了幾日不願出門,就是覺得輸給了連公子很沒面子,他壓根兒沒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我身為她娘,自然不能輕飄飄地就此揭過。”
“二當家與連公子不願深究,那是他們寬宏,今日無論如何,都得讓維陽在這兒跪滿一個時辰。”
周家是夫人說了算,周大爺倚在樹蔭下吧嗒吧嗒抽着水煙,目光瞥了眼兒子,不發一言。
見她執意如此,顧喬也不好再說什麼,揮揮手讓看熱鬧的人散了,讓小鶴煮些涼茶備着。
她看着少年通紅的臉,笑着問:“幾日不見,你怎麼臉皮變得如此之薄?”
要知道,他從小惹的禍可不少,從未如此面紅耳赤過。
周維陽先是低着頭,之後擡起眼小心地看了看顧喬,見她臉上帶着笑,不似惱了他,便悄悄松了口氣,悶聲道:“這事确實是我不對。”
連斐與徐容都未怪他,寨中的人也沒幾個跑到家中看他笑話,他是自己覺得丢人,躲在家裡不見人……
如今被娘拎來這裡賠罪,他也無話可說。
老實挨罰便是。
天氣漸漸炎熱,周維陽跪在烈日下,曬得臉色通紅,汗流浃背,若不是小鶴時不時給他送來涼茶,他估計都會熱暈過去。
聽花苑發生的事很快便傳遍了整個山寨,唐子松聽到時,登時從藤椅上彈了起來,一陣風竄到某人跟前。
她捧着一盞冰鎮酸梅湯,大搖大擺地在他面前晃來晃去,慨歎道:“天兒真熱,要是沒有這解暑的好物兒,我可能就熬不過這個夏天了。”
周維陽:“……”
他沒好氣地瞪她一眼:“滾一邊兒去,别擋着小爺曬太陽。”
“哦喲喲!”唐子松笑得陰陽怪氣,“周大爺您心情這麼好,大熱天的在這兒曬太陽?”
看着他熱得通紅的臉頰,她嗤笑道:“難不成你在學連公子?想像他那樣一身麥色?”
“哦,有個詞兒怎麼說來着?東施效颦?”
周維陽憤憤地盯着她:“唐子松,你别沒事兒找事兒。”
唐子松眨了眨眼,一臉無辜:“我怎麼啦?陪你聊聊天也不行?啧啧,脾氣這麼壞,怪不得這麼多年了,也沒一個小姑娘喜歡你。”
“小爺稀罕她們的喜歡嗎?小爺有喜歡的人。”
“哦?是誰這麼不幸,被你喜歡上了呀?”
周維陽抿了抿唇,将頭扭到一邊不搭理她。
“哼,我看是你在撒謊吧,根本沒有這樣一個人!”
“怎麼沒有了,她就是……”
唐子松挑眉看他:“是誰呀?”
周維陽哼了一聲:“關你屁事。”
唐子松美滋滋地喝了口酸梅湯,笑吟吟道:“确實不關我事,我隻是想來看你的熱鬧而已。”
若要說起為何她與他如此不對付,那話可就長了,四五歲時搶她的點心,七八歲時在她的書案上放蟲子,十三歲那年,冒充其他人給她寫酸裡酸氣的信還當着衆人的面朗讀……
提起周維陽,唐子松心頭的火氣便止不住地蹭蹭往上竄。
在樹蔭裡看了一會兒他出糗,見太陽愈發大了,她便一扭身進了聽花苑,找顧喬玩去了。
徒留周維陽跪在烈日下繼續受罰。
聽花苑内,顧喬讓人鋪了涼簟與軟褥在地上,讓音音放開手腳地在上面玩。天氣炎熱,雪球也懶洋洋的不想動彈,四仰八叉地仰躺在地上,好脾氣地由着音音揉捏。
唐子松見了很是驚奇:“雪球的性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親人了?”
當初她可是花費了好多肉幹,才得以一親芳毛的呢!
顧喬已經習慣了,淡淡道:“它性子沒變,隻是遇到了兩個例外而已。”
“兩個例外?另一個不會是那個連公子吧?”
顧喬沒有否認,唐子松大感意外。
這對父女倆……好像真的有點東西。
“對了,他呢?今兒怎麼沒見到他?”
“誰知他去了哪裡,一大早吃完飯便沒了蹤影。”
唐子松狡黠一笑:“我怎麼覺得,某人的語氣裡有點哀怨呢。”
顧喬白了她一眼:“哀怨你個大頭鬼。”
正說着話,徐容掀開簾子走了進來,對顧喬道:“派去鄞州的人回來了。”
顧喬頓時斂去渾身的慵懶,起身理了理衣裳,“走,咱們去議事廳細說。”
前去鄞州送信的人不僅帶回了顧喬所要的五千兩黃金,還帶來了鐘祺的兩個公子。
“在下鐘賢,乃鐘家長子,這位是我的五弟鐘睿,此次來到貴寨,是想接家父回去。”
顧喬淡淡掃了掃鐘家大公子,見他五官平常,不過二十多歲年紀,身材卻已經微微發福,已然有幾分鐘老爺的影子。
倒是那個五公子讓人眼前一亮,身量雖不甚高大,但生得俊俏,眉眼妩媚,别有一股風流。
“二位公子不必心急,令尊在寨裡被照顧得很好,待二位稍作歇息,顧某便着人帶二位前去看望鐘老爺。”
鐘賢道:“家父已然叨擾寨主多時,如今五千兩黃金已然帶到,寨主也應依照諾言,放了家父才是。”
顧喬笑道:“既然大公子如此心急,顧某也便不再多留鐘老爺做客了。”
她看向徐容:“容大哥,帶他們去見鐘老爺。”
徐容領着二人去了關押鐘祺的院子,庭院四四方方,花草稀疏,一片寂靜。
一行人進來時,鐘祺正卧在廊下藤椅上乘涼。
這幾日他雖然不得出門,但手腳并未被束縛,每日吃好喝好,不近女色,倒比先前看着還精神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