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是的,王小姐認識?”
道長的話仿佛一道驚雷炸在吳韶耳邊,他拼命穩住自己的情緒,聲音滄啞的問道:
“然.....然後呢?”
道長狐疑的看了看吳韶,然後繼續說道:
“說來也巧了,咳咳.....我師弟在他們的祖墳布完了風水局後一兩年内,這位貴人就死了,聽說也是得了病,熬了幾年熬不住了走了。他的女兒後面聽說也出了車禍,他們許家本家的人,能挨上邊的,應該七七八八都死絕了。”
這道雷徹底炸開了,吳韶蹭的一下站了起來。道長看看吳韶不明所以,然後看看王嶶。
“再實不相瞞,您說的這位貴人,就是這位的外祖父,那位出車禍的正是他的母親。”
“啊?原來是貴人的後人啊。”道長也站了起來。
吳韶走到書桌前面,手啪的拍在了案闆上,也顧不得疼,又走了回來,眉眼間都是壓抑不住的怒氣,他死死盯着道長,繼續問道:
“道長,然後呢?”
“後面我師父覺察到這件事情後大怒,發了好大一通火,要把我師弟逐出師門,我師弟就跪在那個八卦爐前面一整晚,說實在不是自己幹的。我師父苦于沒有證據,這件事就無奈以一種靜默的方式處理了——師弟被師父逐出師門,但是對外則說是遊學去了。”
估計也是因為師父心慈手軟,道長對吳韶懇切的說道:
“師弟雖然是逐出師門,不過确實是我們師門對不住你家。祖墳那邊布的死局,太絕了,他這種布局法不僅你家的人會死絕,甚至正對的村子幾戶人家都無法避免,我師父後來用盡了畢生道術,才把我師弟的詭術得破了,他自己也精元受損,後面是一位京裡來的懷鏡先生正好來了才給救回來了。懷鏡先生道法高深,布陣把這片山脈都護住了。吳先生,終是我們對你不住啊。”
吳韶狠狠的把眼睛閉上了,王嶶上前扶住了他的手臂。吳韶過了會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自己沒事。王嶶對道長說道:
“懷鏡先生是誰?”
道長搖搖頭,說:“不知道,他說他姓任,應該叫任懷鏡吧。”
不,不叫任懷鏡,叫任滿全,懷鏡先生應該是他給自己起的名号,他布的陣應該就是旁邊山峰的石碑,如果王嶶沒猜錯的話,别的地方應該也有,但是都埋了起來。這個之所以露出來,恐怕一是為了震懾,告訴宵小之輩國家出手了,二是為了聲東擊西把其他真正起作用的石碑藏起來,以那隻老狐狸的性格,應該還有三,三是這塊石碑王嶶看着無害但怪異的原因,是因為也布有反噬陣,這種陣法任滿全教過她,強行破陣怕是會同歸于盡,如此才保住了這片山脈平安。
山下的人不懂,他們請道長布了這麼絕的陣,整個山脈都會受影響,到時候靈氣消散,一個泥石流或者山體滑坡就足以淹沒下面一個村子了。任滿全是盡力救他們了.....
對于吳韶來說,他是個門外漢,如果自己妹妹的病讓他知道了玄學能傷人,那麼他外公和母親的事情,就徹底告訴他了,玄學也能害死人。這是一把利刃,在手裡殺人救人完全憑的是當事人的心态,不像普羅大衆有法律約束,他們殺死了人甚至都找不到這個人,因為找不到科學的證據。
王嶶也是到現在才深刻的明白了任滿全一定要花盡畢生精力建這樣一個組織的重要性,懂了玄學道術的人就以為自己懂得了天機,在不法之徒眼中,看百姓就跟看螞蟻似的,想踩死就踩死,他必須建立一套完整的制度,去約束玄學圈的人。如果有人敢作亂,那麼國家也有法可依,有人可出,他們是另外一個意義上的“警察”。
王嶶問道:“道長,您師弟在你師父過世後回來了是嗎?”
“是的,師父生前,他也不敢回來。我師父前年過世後,他就回來了。然後嚷着他也是這個道觀的道士,不過他不常回來道觀,都是在下面混。吳先生妹妹的事情,現在聽你們說了,我也能猜出幾分。許庸家有個二女兒,前些年一直病着,許庸的老婆三天兩頭就來上香,偶爾也帶着她女兒來觀裡拜過,也讓我給她看過,我看了看她女兒,不像是邪魔入侵之類導緻的疾病,那我就無用武之地了,我也不是道醫,祝由也不懂,沒法給她治療。但是我師弟回來後,他家的女兒就突然好了,這裡面肯定有什麼關系。我開始還以為是我師弟比我強給治好了,但是現在看來,不見得,還是邪魔歪道。”
“他的女兒好了,是因為我的妹妹病了,他想讓我的妹妹替他的女兒去死。”吳韶咬牙切齒的說道。
“我現在這個身體就是因為他前幾天又來道觀搗亂了,我和他打起來,他把我打傷了。”
“他把你打傷,恐怕是因為想讓你卧病在床,不能來幫我們。他料想我們肯定會來道觀。”王嶶道。
“現在看來,也許是的。咳咳....他以前從沒有下過這麼重的手,雖然每次都說師父偏心我,對我極盡侮辱,但是也沒有打我這麼重過。”
“王小姐,我還是那個請求,若是可以,請你不要讓他再害人了。”
王嶶心想這就棘手了,她可沒有權利殺他。但是這種人,如果你不殺了或者廢了,恐怕能爬能叫就會繼續害人。難道請任先生出馬?
“我會看着辦的。道長,對于這個換命之術,你了解多少?”
“咳咳,說來慚愧,我不了解。我一直自诩名門正派,修的是正道正法,對這種邪魔外道一直看不起,曾經我還沾沾自喜來着,但是現在我才知道我錯了。我想清理門戶,卻發現完全沒有辦法,我甚至不知道對方的路數,我真給師父丢臉。”
道長說完就深深的低頭自責,正邪在心中,不在于術,而在于道,或許現在他才明白,他一直追求術的正,卻把道的正扔了。
“沒事,我會查清楚。”王嶶寬慰他道,“道長最近别光顧着養外傷,可以試試運息把經脈理順,雖然這個過程會痛苦,但是後面應該會更上一層。”
“多謝道友指導。”
這就成道友了。
“人最放心的永遠是自己熟悉的地方,就像犯罪的人喜歡把證物随身攜帶,跑不了門道就在許庸家裡或者宗祠。”吳韶開口道,他的眼神中是怒氣,怒氣後面是讓對方血債血償的狠勁。
王嶶還是把自己的簽帶上了,回去的路上,雨已經停了,吳韶沉默不語,王嶶放慢了腳步。
“王嶶,你們這行殺個人真的這麼容易?我媽全家都被滅了,這......”
“說容易也容易,就像大馬路上拿刀砍人的人,頃刻間就讓一群人喪命。說不容易也不容易,修行到真功夫本就不容易,修行到位了,有些人發現自己都該死了,剩下的一部分人,有些持身中正,不屑于做這些事情,就像任滿全。有些敬畏天道,敬畏人道,不敢做這些事情。剩下的一點點才是姓王的這種道士,天賦高不遵守法則,沉迷物欲為所欲為,這種還是少數。”
王嶶停步,然後轉身看着吳韶的眼睛說道:
“答應我,先别跟他們硬碰硬,你不是修行中人,你幹不過那個姓王的。你相信我,我會查出他用的門道,會治好你妹妹,也會讓所有人付出他們該有的代價。”
吳韶沉默了,他憤怒極了,他确實想用盡他會的手段和人脈,和這群人拼了。但是他憤怒之餘還有理智,他知道這樣一來,妹妹就沒法救了,他那套和普通人相處的規則,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倒身負邪術的人。
他好像走進了死胡同。
“先下山吧。”吳韶想錯開王嶶繼續往下走。
“不行,你必須答應我。”王嶶伸手攔住他,強調道:“必須答應我,你别忘了我們來這的目的。”
目的當然是救自己的妹妹,如果自己被憤怒裹挾,對方魚死網破,妹妹就是下一個要死的人。
對啊,斯人已逝,先顧眼前人要緊。
王嶶皺起眉毛的時候,是隐隐有眉骨的,這種眉骨襯的她十分英氣。再加上她的語氣擲地有聲,就非常讓人心生敬畏。
但是在吳韶眼裡,她拼命想保護自己的樣子溫暖了他的心,一直在吳韶的五髒六腑亂竄的氣,瞬間歸位了。
“好,我絕不妄動好了吧,你叫我往西我就往西,叫我往東我就往東。”
“這還差不多。”
“不過我肯定不會放過他們。”
“這肯定的。”
倆人繼續抹黑往下走,這次王嶶就沒再放慢腳步。
“你是不是知道這麼回事,才不讓我跟來,出門前也沒和我說?”
“是有那麼點感覺到了,我白天看到了那個石碑,這個石碑的位置太可疑了,說壞處吧對你母親的祖墳也沒壞處,但是說好處吧,也沒看出來,我就狐疑了。後面那個算卦的小師傅一說他師父病了,讨厭師叔一類的,我就猜到了幾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