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走你的湯，記住這是最後一次。”

想了想覺得話說得太狠，于是補充道:“至少在我們的軍隊占領蘇台德地區之前。”

埃裡克還想說什麼，感覺到姐姐強硬不容反駁的态度後，放棄了。

在最後離開前，埃裡克回頭看了一眼劉瑩瑩，她緊緊挨着約翰妮蹲在地上，頭深深地埋下去。

埃裡克覺得奇怪:他很可怕嗎？長得很兇神惡煞嗎？為什麼愛瑪每次見到他，都眼神躲閃、怕得發抖？

他請求她幫忙煮湯時也是，她全程目光躲閃，一句話說了三四遍她才反應過來，很小幅度地點了點頭，始終都沒有擡起頭。

難道真是他長得太兇？

不對啊！

卡爾長得白白淨淨，還有點小帥，笑起來也好看，可愛瑪在見到他時，不是怕得大叫嗎？

況且他自認為，雖然長得不是很帥，但也算是相貌端正、身材闆正，怎麼就可怕了？

真是奇怪！

埃裡克嘟囔了句，掀開門簾走了。

埃裡克一走，約翰妮明顯感覺到女孩的身體一下子放松了下來，她歎了口氣，扶着劉瑩瑩的胳膊把她拉了起來。

一站起來，才發現兩條腿自膝蓋以下全麻了，陣陣痙攣自腳心傳遞開，劉瑩瑩痛得“嘶”一聲，差點跌倒在地，多虧約翰妮及時拉住了她，扶着她的腰坐到了床上。

約翰妮在劉瑩瑩面前蹲下來，手扶上她的腿輕輕揉着，劉瑩瑩當下就慌了，沖着約翰妮拼命搖頭，急切地張嘴“啊啊啊”地叫着。

“别害怕愛瑪。”約翰妮嗓音輕柔，伸手替她把弄亂的頭發撥開:“你看我和你一樣，是個女孩子，不會傷害你的。”

劉瑩瑩呆愣愣的，看着看着，眼睛就紅了。

約翰妮鼻頭一酸眼淚就要下來，忙低頭去揉劉瑩瑩的腿，手一用力眼睛就又酸了:原本腿麻隻會是輕微的肌肉僵結，可劉瑩瑩腿上的肌肉卻硬得像石塊一樣，青筋根根暴起，她摸着都覺得害怕。

如果不是遇到戰争，她不會這樣的。

“我知道你害怕，埃裡克他們不能理解的，我全都明白。你放心，在離開這裡之前，我不會再讓埃裡克來這個帳篷，也不會讓其他人來。”約翰妮說。

“還有啊——”她的語調歡快起來。“元首剛剛從慕尼黑會議上帶回了好消息，捷克斯洛伐克同意了德國合并蘇台德地區的要求，不久後我們的軍隊就會進駐布拉格。你的哥哥不是布拉格的留學生嗎？到時候你跟着我們一起走，去布拉格找你哥哥。”

“離開了這裡，你可以和哥哥一起去一個和平的國家，上學、交朋友、結婚，和愛的男人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過一輩子。穿好看的裙子，像我第一次見你那樣，漂漂亮亮的。”

聽到約翰妮說穿好看的裙子，劉瑩瑩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明顯不合身的深色襯衫長褲，穿在身上松垮垮的，外面套了一件肥大的男人夾克，灰蒙蒙的，顯得整個人都灰撲撲的。

可她記得，就算是第一次見面，自己看起來也好不到哪去。

約翰妮被她呆呆的樣子逗笑了:“别看了，現在也很漂亮。”

感覺到手下的肌肉軟了些，約翰妮起來坐到了劉瑩瑩身邊，想了想還是問她:“愛瑪，你原本是會說話的對嗎？”

劉瑩瑩點點頭。

約翰妮又是一陣心疼，安慰她:“沒事的别怕，見到了哥哥，讓他帶你去醫院找醫生看看，多想想高興的事，慢慢就好了。”

劉瑩瑩又點點頭。

約翰妮撲哧一聲:“愛瑪，除了點頭搖頭，不能給我多點回應嗎？拍個手也好啊！”

劉瑩瑩瞪大眼睛，像是沒聽懂，忽又低頭在地上找些什麼，找了半天，在床邊撿了根細木棍。

她在地上寫字，用中文。

“謝謝你，約翰妮。”

寫完了中文，又在底下寫了一串德文。

“這是我們國家的語言:約翰妮，我想謝謝你，用我的母語。”

臨睡前，約翰妮照舊問劉瑩瑩:“愛瑪，今晚關燈嗎？”

劉瑩瑩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