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戲的亡靈、默不作聲的女孩、呼天喊地的男孩和埋頭苦幹的廚子——不大的叉燒店裡,是人的非人的,種種構成了一片繁榮的景象。
伯妮絲端着阿柒走前贈送的凍檸茶,耳邊還響着阿占調侃信一的聲音:"阿妹,你說咱們這個細路仔,以後會不會成個花花域吧?”
伯妮絲看着演技浮誇的信一,嘴角的笑意才浮現臉上,又在轉頭的瞬間猝不及防凝固,她的視線在某一刻起,死死盯住窗外的某一個角落。
阿占的聲音依舊在耳邊回響,卻像是忽得遠到天邊,細如蚊喃的在耳邊盤旋。
再沒有什麼能闖進伯妮絲的腦海。
一種不祥的灰在角落慢慢彙聚,帶着死亡的氣息奄奄打在她的面前。這種熟悉的感官讓伯妮絲的臉更凝固了兩分。
阿占的聲音不知什麼時候停下了。
他走到伯妮絲的側面,仔細的審視着女孩的表情,那種冷冽的、嚴肅的、鋒利的模樣他隻見過一次——在天後廟後街,一個叫做淩蘭的女孩死去的夜晚。
“出事了?”他站在伯妮絲的身前,半垂着眼問。
一種有别于平日的兇惡氣勢自他身上慢慢浮現,當他沉下眉目的那刻,被稱為【殺人王】的男人好似破土重生。
伯妮絲揚起頭,她沉默的看向阿占,琥珀般的瞳孔中映出不詳的色彩。
她在阿占的注視下,緩慢的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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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城寨,一個三教九流混迹的鬼窟,在這裡,到處都是陰暗的角落。
最先發現屍體的是個叼着煙的魚蛋妹,她靠着布滿黏膩灰漬的泥磚,舉着煙的手還在發抖。
伯妮絲被人群擠在最前方,淺綠色的小衫被來來往往的人們擁出數條褶皺,垂在身後的長發也亂成一團。
她的目光在燃燒的粉堆前一晃而過,最後停在角落斜趴着的兩個半大男孩身上。
“死了一個。”阿占冷着一張臉,避開散落一地的白粉,走到伯妮絲的身邊做了個吸煙的動作:“吸粉吸成這樣,自找死路咯。”
吸粉。
伯妮絲将視線再次劃到那滿地狼藉上面,過去的某些畫面漸漸浮現,定格在龍卷風第一次帶她來吃又燒飯的那日——
“那個人,他在做什麼?”
“在做把人變成鬼的事情。”
龍哥說的對,伯妮絲雙手交叉,看着台階上一死一昏的兩個男孩。她想,原來這種東西,真的可以兵不血刃的殺死一個人。
“還能救嗎?”伯妮絲移開視線,聲音輕的像是呼出的一縷氣,順着空隙流進亡靈的耳裡。
阿占輕哼了一聲:“能救是能救,救了繼續做白粉仔嗎?”
他生怕這外來的女孩不知道白粉仔是個什麼東西,歎了口氣:“吸粉不是乜好事,時間長了人唔人、鬼唔鬼,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不如去死。”
“這東西好難戒,将來他忍唔住,繼續吸毒,你要點做?你救他一次,救嘅他第二次啊。”
救。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