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黑了,因着是要放假,校園裡的路燈居然沒有亮。
倒是學校外面的馬路上,那一排排大燈漸次亮起來。
應悅也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塊巧克力,吃到最後感覺舌頭都快甜麻了。
路一航終于結束了投喂,他現在腦子有點亂——在那麼大一個烏龍事件後。
還沒想好該怎麼面對應悅,她已經抱回自己那袋子書要走了,說是打車去找她媽。
路一航沒理由跟着,目送她上了車,手卻把在車門上沒松開,在她的眼神探尋裡,不自在地問:“你寒假什麼時候開始補習?”
應悅:“再說吧。”
路一航:“好,那晚上聊。”
他看着出租車消失在他的視線裡,嘴角是壓不住的笑容,心裡又覺得有些空落落的。
懊惱和後悔的情緒交織,他起先是驚奇現在小孩的營養怎麼那麼好,小學生居然長成那樣。
随即就想着應悅現在應該在生氣,不是現在,她應該已經生氣好幾天了,他一直知道她在生氣,隻是之前自己也不高興,就……
唉,他真過分。
她會一直生氣嗎?
會不會覺得他這個人脾氣不好,不想再跟他玩了?
那個什麼後座同學又是咋回事啊,他還沒問呢,她們寒假還要一起補習嗎?
路一航覺得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但他的心情卻不再如前些日子陰霾,高興地劃破這冬日寒夜叫嚣着飛上了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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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悅去媽媽單位找人,被帶着跟幾個阿姨一起吃了頓日料。
剛出了期末成績,阿姨們都誇她是個省心的好孩子,這樣的成績肯定能考個好大學。
應悅也很開心,尤其是看到媽媽與有榮焉地跟人寒暄說笑,就覺得自己确實做得很不錯。
不僅是這樣,她由内而外的喜悅,可能還跟和路一航的誤會解除有關。
本來她以為,她會再生氣幾天的,以為她要繼續晾着路一航,要他為莫名其妙的冷戰反省,要他也嘗嘗那種擔憂無措的心煩意亂。
結果卻是,當他對她笑,當他溫聲說着要和她一起補習的時候,她瞬間就不氣了。
應悅唾棄自己,怎麼這麼沒出息!
可是沒辦法,喜歡騙不了人,她就是覺得很高興啊。
晚上回了家,微醺的應媽早早去休息了,應悅捧回了她的手機,躺在床上看消息。
好家夥,居然有十幾條未讀,全都來自于那個金魚頭像。
應悅懷疑路一航是不是誤觸了什麼按鍵,不然木頭人哪來的那麼多話。
她一條一條仔細閱讀。
兩人上次的對話還停留在她問他要不要一起補習上。
他的第一條留言就是回答這個問題,把他寒假裡哪幾天已經有了安排都列出來,很翔實地解釋了那幾天要跟着家人去哪裡探親。
“剩下的時間随你挑。”
他還列了個複習計劃,是針對她的弱項科目給出的加強訓練建議。
有一張圖片,是拍的他手寫的解題思路,應悅回憶了一下,好像是之前自己去問過他的那道題,然後他讓她問于瀾……
他記性真好,居然還能找到那道題。
她記性也不差,小仇小恨都銘記于心呢。
平日裡不愛說話的人,突然說了這麼多有用但無效的信息,有種欲蓋彌彰的感覺。
應悅腮幫子鼓來鼓去的,隻是這次不是因為吃巧克力,是在玩空氣。
她糾結着該回他點什麼,還是說裝沒看見,矜持地等待明天再回。
路一航卻好像猜到了她已經拿回手機,等到深夜,發來一句:“應悅,别不理我。”
應悅覺得,這句話看起來濕漉漉的,讓她不自覺就心軟了。
她回:“你之前也不理我啊。”
路一航立馬發來:“對不起,是我的錯。”
當然是他的錯!
應悅覺得口渴,去廚房倒了杯水喝,喝完回房間反鎖上房門,才又安心玩手機。
那邊的路一航道完歉,沒收到她的原諒,心裡還忐忑着。
這确實隻是一件很小的事,事後回看甚至會覺得可笑,不過是問一句話就能解決的矛盾,怎麼就鬧得冷戰了這麼久。
可這又可能是幸存者的偏差認知,因為結果是出人意料的驚喜,才會有輕舟已過萬重山的灑脫。
如果不是她的表弟呢?
如果真的問出口,卻在漩渦裡翻了船呢?
如果确定是他以前的自作多情,把她對朋友們的善意過度解讀,而她也已經心有所屬……
想多了沒有用,路一航知道自己擰巴,于是更加感謝她傍晚時的坦誠相告,感謝她不跟他計較。
在這個北風呼嘯的冬日,他聽着窗外的風聲,更想要聽聽她的聲音,他好像很多天沒聽她說話了。
嗯,是他自己找的,活該。
應悅看到路一航認錯以後,又發來的信息:“可以給你打電話嗎?”
這麼突然嗎?
她咽了口唾沫。
應悅先是看了眼已經反鎖的房門,又把身上的毛毯往頭頂拉上去幾分,在狹小的被窩空間裡給他回:“可以。”
語音邀請發來。
接通後的兩人都沒說話。
隻有微弱的呼吸聲透過聽筒傳到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