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軒回到了胡府。
迎上來的仆人見胡軒一臉疲憊,不由得謹慎了起來,生怕做錯了什麼事惹了胡軒生氣——雖然胡軒平日裡對他們沒什麼架子,但很明顯現在他心情很不好,若是踩了火坑隻怕也讨不到什麼好果子吃,
到了正廳,胡軒有些恍惚,倒了一杯茶,待抿一口茶後,才終于回過神來,仔仔細細打量着屋内的陳設:一切都顯得熱烈而喜慶,昭告着一段好姻緣。
好姻緣嗎?胡軒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走到床邊,看着明晃晃的囍字,卻不知為何湧上一股憤怒,伸出手去撕扯,可是囍字卻黏得很緊,胡軒使了很大力氣才撕下來半邊,剩下的半截半死不活地留在窗上,刺得胡軒眼睛發疼。
刹那間,憤怒凝結成了崩潰,胡軒無力地倚在牆上,手裡将那扯下來的的囍字揉作一團,心底痛罵着林鳴鶴。
原本平定叛亂後,隻需要将力氣放在抓到宋安之身上就好了,誰承想半路突然冒出來個瘋瘋癫癫的林鳴鶴,又一次把原已安穩下來的生活攪得天翻地覆,問他目的,竟然是為了複活昱明公主。
他是腦子壞了還是怎麼,真要這麼深情,當初為什麼要把昱明公主推遠,現在裝深情給誰看呢,自己也不嫌惡心。
胡軒越想越惱火,甚至沒有意識到程漁來了。
程漁走進正廳時,一眼便瞧見了被胡軒破壞的囍字,又覺得周圍氣氛不太對勁,心底便也猜出了幾分,無奈地走到胡軒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又怎麼了?等明天,這兒就得辦婚宴了。”
她自然知道胡軒是為了什麼煩心:賀長卿傷得那嚴重,雖說那一枚血玉并無大礙,也會吃上一段日子的苦頭。更何況,在這種時刻,讓胡軒和賀長卿分居兩地,隻怕胡軒多少也會有不習慣,再者,讓賀長卿走這個決定,胡軒也做得很痛苦。
見胡軒沒有回應,程漁把他手心裡那一團已經被揉得不像樣的紅紙奪過,輕聲道:“聽我一句勸,你不要自以為地為了賀長卿好,就做出讓你和他都傷心的決定。互相折磨下去,隻會越來越痛苦。”
“我本來就是利用他而已,而且,他也不見得有多樂意待在我身邊。”胡軒皺眉,語氣生硬。
“别嘴硬了。”程漁苦笑了一聲,“你給賀長卿寫了一封趕他走的信,賀長卿看了都哭了呢。”
“……哭了?”胡軒愣了愣,似乎沒太理解程漁的意思。
程漁點點頭:“你自己可能不太覺得,但是我和鶴湘都看出來了,賀長卿對你很舍不得。”
或許是程漁的話說到了胡軒心坎裡,胡軒沉默半晌都沒有說出話來。
不知過了多久,胡軒開口,聲音有些輕飄飄的:“你知道我最怕的是什麼嗎?”
“什麼?”程漁歪了歪頭。
“我經常夢到我回到了原來的那個世界,繼續念書、繼續考試,遠離了這裡的打打殺殺,但是有一天我突然意識到……我不是那麼想回去了。”胡軒道,“我回去了,但賀長卿走不掉,我害怕再這樣下去,終有一天我會舍不得離開,可是這裡的生活根本不屬于我。”
程漁怔住了。
“你看,除了樊林,我們現在都多多少少地被這裡的人絆住了。我和賀長卿,你和江淮,鄧歆和沈行,瑚繡和樊雙雲,鶴湘和尉洺竹,王玄逸和秦申生。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我總會想,如果有一個機會擺在我們面前,讓我們可以回去,我們會不會選擇離開。”胡軒轉頭,看向程漁的眼睛。
如果有一個機會,會不會選擇離開這個地方。
當這個問題擺在程漁面前時,程漁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程漁終于咽了口唾沫,開口,卻沒有正面回應:“哪有這麼好的機會呀,我們都在這裡待了快三年了,一點能回去的迹象都沒有。”
“可萬一呢?萬一某一天,我們就回去了呢?”胡軒進一步逼問着。
糾結了半晌,程漁還是歎了口氣低下了頭:“我是會選擇回去的,但是要說能非常果斷地回去,我肯定做不到。”
胡軒苦笑了一聲:“這也是我想要把賀長卿往外推的原因,我怕有一天我就不想回去了。其實我最擔心的還是你和鶴湘,我們其他人,在這裡要麼沒有和父母住在一起,要麼父母已經過世,可是你和鶴湘一直住在家裡,同原主的父母朝夕相處着,他們對你們這麼好,你們舍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