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就這樣搖搖晃晃，晃到了岸邊，林鳴鶴擡眸，漫天的桃花開得正好，原來自己在水面上看見的桃花瓣是從這裡浮去的。

宋安之擡手指了指一棵桃樹，道：“你待會兒就藏在那裡，别跟我過去。”

“為什麼？”林鳴鶴疑惑地問。

宋安之沒有回答，隻是說了一句“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沒有辯駁的餘地，林鳴鶴隻得走到桃樹後，粗壯的樹幹擋住了他有些單薄的身子，也遮擋住了他的視線，他略微探出身子，目光跟着宋安之而去。

宋安之在一處院落前站定，回眸看了一眼林鳴鶴，随後走進門内。

院落裡有個小男孩趴在地上玩着草編的蝈蝈，見宋安之來了，他驚喜地起身，跑進屋門邊沖屋内大聲喊了幾聲爹娘，随後跑到宋安之身邊，宋安之揉了揉她的腦袋，從懷裡掏出一包點心模樣的東西，遞給他。

不出一會兒，一個身形高瘦的男子便扶着一個挺着孕肚的女子出來了。

林鳴鶴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目光越過紛飛而下的桃花定格在女子的臉上。

趙素凝。

趙素凝笑着依偎在男子的懷裡，宋安之也笑着跟他們說着什麼，其樂融融的場景讓林鳴鶴有些喘不上氣。

他收回目光，躲回樹幹後。

饒是不願承認，林鳴鶴也知道發生了什麼——趙素凝嫁給了江南的一個男子。

他蹲下身去，怔怔望着遠方。

耳旁呼嘯而過的風讓林鳴鶴有些煩躁，不知過了多久，一種惱怒突然沖上心頭，他搖搖晃晃起身，想要沖到幾人面前，可在剛轉身那一刹那就迎面撞上了一人。

是宋安之。

宋安之抓住林鳴鶴的手腕，語氣有些不善：“你要做什麼？”

“那個男人是誰？！”林鳴鶴大聲質問着，宋安之皺了皺眉，回眸看了一眼那間院落，還好，他們并未注意到這裡的異樣。松一口氣的同時，宋安之轉過頭看向林鳴鶴，卻發現林鳴鶴眼眶微紅，眸中隐約泛着淚光。

宋安之沉默良久，道：“那是公主的夫君。當年是他收留了公主，并且悉心照顧。”

可林鳴鶴聽不進後半句話，他劇烈掙紮着，說要殺了那個男人，宋安之見狀，連忙拽着林鳴鶴回到船上，怕林鳴鶴再惹出什麼事端。

雖然林鳴鶴不願意，但宋安之好歹也是當年暗影署的人，勉強算是将林鳴鶴控制住了，回到船上後，宋安之不敢再多停留，連忙讓船夫撐船。

小舟又晃晃悠悠地在河面上劃開兩道痕迹。

雖然回到了船上，可林鳴鶴還是怒火沖天，一直說着要派人來殺了那個男人、帶回趙素凝，宋安之越聽眉頭皺得越緊。

林鳴鶴的聲音越來越大，宋安之的臉色也越來越沉。

終于，在林鳴鶴意圖拔劍逼迫船夫回到方才那個地方時，宋安之揚手，毫不留情地給了林鳴鶴一個耳光。

啪的一聲，林鳴鶴終于閉上了嘴。

他眼中的瘋狂和怒火漸漸消散，怔怔地看着宋安之。

宋安之眸底盡是失望：“你已經毀了公主一次，難道還要毀她第二次嗎？要不是柳公子的照顧，公主早就死了。況且，你有沒有想過，你要是真的殺了他，公主心裡會如何？你當年害死了她的父親和兄弟姊妹，如今又要害死她的夫君嗎？”

林鳴鶴沒有反駁。

話罷，宋安之靜靜地看着林鳴鶴，他看見林鳴鶴的眼中逐漸翻湧起淚花，轉瞬，眼淚已經奪眶而出。

宋安之想過很多種林鳴鶴在挨了耳光後會有的反應，卻沒有想到他會哭，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林鳴鶴嗫嚅了半晌，才哽咽着開口：“她明明說好了要和我一起走的……”

聞言，宋安之一怔。

林鳴鶴的眼淚大滴大滴地滾落。

宋安之望着眼前的人，泣不成聲的林鳴鶴哪裡像是那個殺伐果斷的振月國君主，更像是當年林鳴鶴還在當人質時、失眠之時和還是暗影署部下的他夜聊提起的那個幼年喪母又不得父王寵愛的、隻能在卧房内壓抑着哭聲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