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明弈皺了皺眉。

林鳴鶴的目光有些暗淡，半晌，才輕聲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昱明公主的事情嗎？那好，現在我就告訴你。”

三十年前。

趙素凝和林鳴鶴見面時，是在皇家的夜宴上，那一年她才十二歲。

那時她坐在父皇身旁，看向那個眉目間仍然帶着稚氣的清秀少年，不知道為什麼，心跳漏了一拍。

“林公子，你不是說你琴藝高超嗎，可否讓我們開開眼界？”父皇醉了，笑得很開心，趙素凝有些擔憂地看向父皇，她知道，隻要父皇喝醉了，又會鬧出許多荒唐事來。

少年輕聲道了一聲“遵命”，指尖輕輕撥動琴弦，優美的樂音傾瀉而出，落入趙素凝耳中，她不由得怔住了。

她悄悄拉了拉父皇衣角，湊到父皇耳邊：“父皇，他叫什麼名字呀？”

父皇一開始沒聽清，她無奈之下，又提高了聲音——“父皇，他叫什麼名字呀！”

說來也巧，她一開口時，正好是樂曲結束之時，于是，她的問題清清楚楚落進了在場每個人的耳中，大家都笑了，趙素凝紅了臉，朝父皇懷中擠了擠，父皇哈哈大笑着，揉了揉她的腦袋。

少年也笑了，他并不害怕什麼禦前失儀的罪名，帶着笑意，朗聲道：“回殿下，叫我林鳴鶴就好。”

趙素凝縮在父皇懷中，耳朵紅得快要滴血，父皇也知道她害羞了，卻仍想着逗她，招手讓林鳴鶴過來，林鳴鶴上前，趙素凝知道他的靠近，心跳越來越快。

咚、咚、咚。

她從父皇懷中擡起頭，看向眼前的少年。

少年一雙桃花眼，笑意盈盈，眼下一粒朱紅色的痣，一時竟讓人移不開目光。

皇上為她倒了一杯甜酒，又吩咐人給林鳴鶴倒了一杯。

“看起來素凝很喜歡你啊！”皇上笑着，讓趙素凝跟林鳴鶴碰杯，座上其他人都疑惑不已，為何一個琴師能夠如此受到皇帝的優待。

甜酒下肚，趙素凝擡眸，目光與林鳴鶴相撞。

來自趙素凝的目光好奇又帶着些許少女心思，從此那道目光再未從林鳴鶴心中消失。

夜宴後，林鳴鶴便常常借以練琴之名陪趙素凝一同玩樂。

宮外民不聊生，宮内卻奢靡異常，趙素凝将禦膳房呈上的珍馐當做魚餌，笑着擲入池中看魚兒争食，林鳴鶴也笑盈盈地望着她，眼睛卻被她滿頭珠翠反射的陽光刺痛。

當趙素凝玩累了，林鳴鶴陪她坐在池邊的亭子裡，宮女沉默着給公主捏着腿，趙素凝卻發出了吃痛的一聲悶哼，隻一瞬，宮女便面色蒼白地被年齡稍大的掌事姑姑拖了下去。

宮女的求饒聲回蕩在耳邊，林鳴鶴嘴角的笑意有些凝固。

“好吵呀。”趙素凝不悅地低聲道，旋而擡眸，看向了身邊的少年，甜甜一笑，撒嬌道，“你再彈琴給我聽好不好呀？”

林鳴鶴點了點頭，假裝沒聽見宮女被砍掉雙手時的慘叫聲。

他望着趙素凝，趙素凝也帶着笑意看着他，期待着隕明的琴聲。

那雙永遠都璀璨如星辰的眼眸盈着天真，她似乎并不知道宮外的生靈塗炭。

林鳴鶴垂眸，輕撫琴弦。

他聽見趙素凝甜甜地稱贊着“真好聽”。

林鳴鶴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知道趙素凝有着天真到近乎殘忍的幼稚，養尊處優的公主，自然不知道皇宮外的亂象，偶爾聽見了宮牆外的哭聲，也隻會覺得太吵。

趙素凝根本不會知道，他彈奏的這支曲子叫做生死别。